就在蒙古大军两个穿凿,将万余西夏残军屠戮殆尽的一刻,白马强镇军司的前军之中,高层之间已经乱成一团。
阿沙敢不是白马强镇军司的正位都统军,而一起前来救援的还有监军使张君辅。
二人之间素有积怨,阿沙敢不是因为军功累积,这才升迁到高位。
而这位监军使却是个一无是处的富二代,只因为摊上了一个好妹妹,就平步青云,得了西夏国十二军司一个监军使的高位。
西夏国立国之时勇猛精进,军队高层不是世袭就是靠军功获得,没想到百年之后,竟然也和宋国一样任人唯亲。
这家伙的**成了西夏国主的贵妃,张君辅这种不懂军略的家伙,也被派到了军队里来熬资历。
如果只是一般的膏粱子弟,阿沙敢不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熬几年等他吃够了沙子,自己就滚蛋了。
没想到这家伙不但不止收敛,还处处指手画脚、干预军略,最让人忍无可忍的是,这家伙竟然还带头侵吞士兵粮饷。
阿沙敢不已经向朝廷连发了六封文书举报,却像是石沉大海始终未得到回复。
这次救援本该由副都统代劳,可张君辅为了捞取战功,竟然非要调动大军行动,阿沙敢不这才被迫前行。
"都统军,你贻误战机,眼见黑水镇燕军司的残军任蒙古大军消灭,是何道理?"
张君辅这家伙坐在马上喝骂不止。
阿沙敢不却红着脸不做声。
没什么好说的,对方领兵之人是万中无一的猛将,手下精锐灭了残军之后士气正旺,就算此时冲过去,也不过是五五之数。
既然已经来不及救援,那就不如保存实力,慢慢后撤,对方也一定不敢贸然攻击。
可这个张君辅越说越急,到后来竟然当众喝骂起来,"阿沙敢不,你贻误战机,简直该杀!
我这就写条陈报于国主,用你这样胆小怕事的大将守边,简直是**误民!"
阿沙敢不抬起头沉声说道:"监军使,你不通军略,我不怪你。
此时对方士气高涨,咱们过去怕也讨不了好去。
为今之计,只有慢慢后撤,再徐徐图之!"
"放屁,什么士气高涨,什么徐徐图之,明明是你胆小如鼠,对方也不过万人之数,难道咱们这三万人都是泥捏的?
左右,与我将这亡魂丧胆的家伙绑了!"
张君辅知道阿沙敢不早就对自己耿耿于怀,为此还收集了不少证据。
朝中已经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如果不找机会把这家伙的军权卸了,自己迟早难逃对方的追索!
此时阿沙敢不在万众瞩目之下,怯敌畏战,正是除掉这家伙的好机会。
他手下的亲卫闻言,立时拿出绳索,就要将都统军拿下。
虽然阿沙敢不是统军大将,可监军使确实有这个权利,何况这些家伙没少跟着张君辅拿好处,一旦他要倒了霉,自己的死期恐怕也就不远了。
于是他一声令下,这些亲卫立刻一个个气势汹汹,就要动手。
阿沙敢不一向爱兵如子,此时不出战也确实是为了保留实力,没想到监军使竟然以此为由,就要把将主拿下,他麾下的将士自然不许。
两下里顿时拔刀相向,一个个怒目圆睁,似乎随时都能发生火并。
前有强军环伺左右,内有祸患起于萧蔷,阿沙敢不不由得一声叹息,心头暗道,天不允我啊,难道我西夏国的气数真的尽了?
"你们几个,退下!
张监军,就算要治罪,也不能在军阵之前吧?
我堂堂一方领军大将,总得报于朝廷,有了真凭实据才好决断!"
阿沙敢不的亲信个个敢怒不敢言,但将主有令,这才退在一旁。
张君辅嘿嘿一笑,纵马前冲到近前,说道:"我自任监军使以来,你从来都是阳奉阴违,如今又胆小怯战,如何拿不得你?
你们几个,敢不听将令吗?"
他手下的亲卫听了,立时一个个冲上,几下就把阿沙敢不捆了个结实。
阿沙敢不乖乖受缚,却冷声道,"战阵之上变化无常,难道就因为贻误战机,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张君辅见他不做反抗,再次冷笑几声说道:"我听手下说,你不仅冒领军功,还克扣兵丁的粮饷,你说这算不算大罪,该不该杀头?"
阿沙敢不见张君辅竟然把原本属于他的罪责,嫁祸到自己头上,顿时火冒三丈,张口怒骂,"张君辅,你这个小人,是你克扣兵士的粮饷,竟然要嫁祸给我?
你...简直该死!"
张君辅抬手就是一鞭子,"咱们到底谁该死?你都已经被老子捆了,还敢嘴硬?"
要说这家伙也确实是个小白,身处军营之中,他除了自己的百名卫队,其余那些猛将劲卒可都是阿沙敢不一手带出来的。
要是回到兵营再行解决,这些人眼不能见自然无从得知,可他偏偏当着众多兵士把将主当成奴隶一样对待,随手就是一鞭子。
这一下打疼的可不止是阿沙敢不,还有那些浴血沙场的百战老兵,以及一众将佐。
那些下层士兵虽然不知道谁对谁错,可要说将主克扣粮饷,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每次朝廷发下赏赐,将主都会拿出来救济那些伤兵和阵亡家属。
张君辅如此血口喷人,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阿沙敢不也是沙场老将,竟然被当众抽了一鞭子,顿时大吼一声,"张君辅,你一个小儿竟敢辱我?"
张君辅其实已经死到临头,却尤不自知,他拨马回身,抬手又是一记。
"啪"的一声,阿沙敢不脸上顿时肿了老高,一条血印子立刻显现出来。
张君辅那些护卫也是从军日久的老兵,见此情景立刻过来阻止,开什么玩笑,在军阵之中侮辱将主,还不得被这些家伙给活吃了?
可这个小白依旧没有自知之明,他推开那些上来拦阻的亲卫,再次一鞭抽下...
就在此时,一个小校突然从诸将身后冲出,到了张君辅身前挺枪疾刺。
"噗!"
一阵枪矛入体的闷声响起,压根就是个废物点心的张君辅,顿时惨叫一声后仰倒地。
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校却大喊道:"将主对我有恩,你辱他就是辱我!"
说完随手把枪一扔,背负双手,听天由命,显然是不准备活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众将官还没能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匆匆结束。
除了张君辅的那些亲卫一个个痛苦失声,就连阿沙敢不也觉得头大不已。
"寥乞令毋,你小子好大胆!"
那个十七八岁的小校听主将呵斥,却微微一笑,"我年纪小,可我分得清好坏,你是好人,他自然就是坏的。
坏人都该死!"
这位叫寥乞令毋的小家伙,原本是横山一个部落的孤儿,后来阿沙敢不去那里征兵,就把这个家伙收入军中,好歹不会饿死。
众人听他如此说话,心头也不禁黯然,此情此景,就算是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难道我们还不如一个孩子?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山脚之下突然出现许多蒙古士兵,想来是追杀黑水镇燕军司那些精锐而来。
这时阿沙敢不的亲卫已经将他的绳索解开,于是他张口问道:"有多少人?"
"不少于万余!"
对方已经全军压上,此时两军相距不过一里,阿沙敢不见山上下来的队伍归入阵营之后,立即上马变作了骑军。
如此一来,对方声势立振,一声声呼喝声传来,死战的口号响彻天际,西夏军听了也不禁动容。
而张君辅的亲兵,见一个小校竟敢谋杀监军使大人,个个凶相毕露,立时就要将寥乞令毋斩于马下。
那些将佐早就对这些家伙恨的牙根直痒,见此情景顿时手起刀落,片刻功夫就把这十几个家伙杀了个干净,其余那些张君辅的亲卫立时跪倒在地,告饶不已。
阿沙敢不盯着这些家伙,冷冷说道:"你们也都看见了,是张君辅辱我在先,寥乞令毋才被迫杀之。
回到驻地,我要写条陈,你们几个都要签字画押才行!"
那些家伙立时磕头如捣蒜,恨不得现在就签字画押,你们两位神仙打架,我们可谁也得罪不起啊!
寥乞令毋却指着他们说道:"将主,这些家伙平常没少跟着那恶人作恶,我不信他们!
何况,这个张君辅是国主大舅哥,怎么能就这么平白无故死了?
我寥乞令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是我恩人,他敢辱你我自杀他,你把我交给国主处置吧!"
"说的什么话,你是为了报恩才出手杀人,难道我阿沙敢就是卖友求荣之人?"
就在这时斥候再次拍马赶到,"将主,对方已经开始冲锋,咱们...咱们走不了了!"
阿沙敢不听了顿时哀叹一声,恨恨道:"都是张君辅这个小人延误军机,要不然咱们早就退出几十里了。"
"将主,对方现在兵精粮足,基本和咱们兵力相当,又携新胜,士气必然高涨。
此时接敌,怕是..."一位将佐拱手道。
众人听了也不由得愁眉不展。
事实的确如此,对方刚刚消灭了万余黑水镇燕军司的残兵,正是斗志昂扬之时,现在又有生力军加入。
反观自己阵营,不但没有准备,还差点生出内乱,这仗还怎么打,就算硬着头皮冲上,恐怕来连三成的赢面都没有!
阿沙敢不摇摇头,"不管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能回去多少是多少,只要咱们守好军城,自然..."
一位亲信凑了过来,一脸苦涩地打断他的话,"将主,你说咱们还回得去吗?"
阿沙敢不顿时一惊,这才忽然想起自己手下,可是刚把皇帝的大舅哥砍了,就算自己能回去,又如何和朝廷解释?
于是他狠狠一圈砸向自己的大腿,"那要如何?"
"国主无道,民怨沸腾,竟然让张君辅这样的奸佞小人当道。
活得如此不如意,不如降了蒙古,咱们也为自己征战一场!"
阿沙敢不顿时拔出佩刀,就想一刀将这家伙砍落马下,可余光扫及,只见众位将佐不言不语,这才问道:"难道你们一个个也都是一样的心思?"
寥乞令毋首先答话,"将主,听说蒙古人只重军功,有好多西夏部落也投了蒙古,不一样被重用?"
"而且,咱们眼前这一关就不好过啊!"一位年纪大些的将佐感慨道。
阿沙敢不见大家都有此意,料想回去之后也没好日子过,于是权衡再三才沉声说道,"那就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