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率领大军从沙漠冲出后一心求战,斥候更是远放二十里,是以他首先发现了敌人,可白马强镇军司却没有发觉。
于是张雷才有了可以从容调度的空间和时间,就在白马强镇军司三万骑军,大摇大摆朝友军所在水泽靠近时,蒙古大军已经距离黑水镇燕军司残兵不过三里之地。
此时残兵中暂时是野利合盛说了算,一来他是将主莫洛牙豁的嫡系,而且他向来以作战勇猛著称,又是西夏贵姓野利家的后人,是以大家对他心服口服。
眼见敌人临近,他先是派出斥候催促援军,然后让大家严阵以待,只要能扛得过这一刻,黑水镇燕军司就有救。
他在黑水镇燕军司待了足足十年之久,知道这片沙漠素来有"魔鬼居所"的称谓。
他宁肯相信是一支迷途的蒙古大军,误打误撞而来,也绝对不信这是那支偷袭黑水城的队伍。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可怕了!
半日之间就破了将托力高严防死守的小月寨,这已经堪称奇迹,又只用了十天功夫就穿越死亡沙漠,这家伙难道会仙法?
他叫来斥候,轻声问道:"那支队伍的将旗上打着谁的名号?"
斥候听了见左近没人,这才喏喏道,"张!"
野利合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微微点头道:"消息不可外传,否则,杀无赦!"
现在聚集在一起的这些残兵败将,这些天在山野中奔突游走,副将将托力高临死前的话已经传遍军伍,"走,都走,告诉他们,别停,张阎王!"
前面几句当然是清晰明了,只要能逃出去,黑水镇燕军司就没死。
而最后一句,则点出这次偷袭黑水城,又覆灭小月寨的罪魁祸首——张阎王!
竟然真的是这家伙!
野利合盛眉头紧蹙,回想当初黑水城一战的经过。
当初他没来得及出城,所以有幸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甚至比自己都显得年轻,人长得高高瘦瘦,没什么可取之处。
如果不是之后焦灼的攻城战,他甚至都有可能会忘记这张脸。
可此战过后,他确定自己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了。
张阎王,张阎王,你算得上机智绝伦,只不知手段如何?
既然今天碰上,那小爷我就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一帮溃兵游勇四处劫掠,倒也弄来了几百马匹,于是那些骑军即刻上马,站在队伍前列充当锋线。
作为以武立国的西夏,勇武从来都是男人的必需品,下马为民说不好,可上马杀敌是必须的!
援兵遥遥在望,前敌又汹涌而来,一时间队伍群情鼓噪,到处充斥着临战前的兴奋和激越。
三里之地对于骑兵来说,不过须臾之间,但张雷刻意把速度压了下来。
那些求战心切的将领已经催了无数遍,"将主,时不我待啊,此时不赶紧将这万余残兵消灭殆尽,要是两方合流,咱们可就危险了!"
"是啊,张将军,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总得歇息片刻,才能再战啊!"
面对这些求战的将领,张雷一概不做理会,到最后被逼急了正要说话,妥妥该却一脚把那家伙踹出去老远,"你懂个屁啊,看戏的没来,有什么好演的?"
"看戏?什么戏?给谁看?谁来演啊?"
"妥妥该,你小子撑死也就是个千户,敢踹老子,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了,老子跟你没完!"
张雷却对眼前的乱局视而不见,而是拨马朝高处走去,直到见天边有一线黑潮出现,这才大枪一招,大吼道:"兄弟们,黑水城咱们已经拿下。
哈斯楞和吉利斯两个家伙,也在十天之内消灭了黑水镇燕军司的大部精锐,剩下的,就看咱们骑军的了!"
一万五千骑军顿时发力大喊,"战、战,死战!"
此时诸将也顾不得争吵,而是赶紧各自归建,只等张雷一声令下。
眼见那一线黑潮已近五里远近,张雷顿时大枪直指,一声大喝,"冲锋!"
蒙古大军顿时形成锋矢阵型,而张雷和手下亲卫三百余人,就成了整个巨大锋矢的箭头。
妥妥该、赤塔诸将也个个争先,挥舞着马刀大枪,直奔西夏黑水镇燕军司的残军而去...
骑兵冲阵一旦成势,千军万马直如泰山压顶,铺天盖地而来。
即便对方是强军,可没了马匹器械,在如此攻势之下,阵型顿时被打散,有千人的生命被瞬间收割。
张雷首当其冲、勇不可当,单手持枪连挑七人之后,对方阵型已被蒙古铁骑穿凿而出!
他拨转马身刚喘了口气,却听对方阵营有人怒吼连连,"张阎王,老子要和你单对单斗将!"
五里之外有人虎视眈眈,眼前这家伙又叫嚣不止,张雷双腿一夹,胯下战马顿时从山坡上飞驰而下。
而那个叫阵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时西夏残军的主帅野利合盛,面对敌人如此气势,他只想尽力延阻敌人的步伐,斗将是此时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看到张阎王应战,他也一声长啸,催马迎敌。
两马相距不过两三百步,一旦催马相迎,不过几息之间就到了近前。
野利合盛也是一员猛将,而且仗着自己年轻,竟然弃了长枪,拎起一对大锤。
张雷催马而来,就在距离对方只有几米的光景,手中长枪如怪蟒出洞,倏忽间朝对方脖颈而去。
眼见对方枪急马快,野利合盛抡锤便砸。
"嘡啷"一声巨响,一柄钢枪顿时被他手头铜锤砸弯,两方将士顿时被吓得鸦雀无声。
野利合盛一招得势,顿时狞笑着再挥一锤,直奔张雷而去。
而对方却眼神冷漠,直到铜锤就要接触身体的一瞬,这才倒身后仰,险而又险地躲过一劫。
此时两马一但错过,这一个回合就算完结。
初次交战,张雷被对方一锤砸弯钢枪,又险些被砸中身体,落在众人眼中,自然是身处下风。
那些西夏残军立时大声鼓噪,蒙古军中却静匿非常,而五里之外的兵马也越来越近...
野利合盛一招得势自然快意非常,什么张阎王,不过是会些阴谋诡计的狡诈之人,要论真刀**的实打实功夫,差老子远了!
可就在二马相交的一刹,本已躺倒在马上的张雷,竟然瞬间腾空而起。
而野利合盛一锤砸出被对方闪过后,也在二马交错时,凭直觉再次挥出一锤。
可这一锤却砸在了空处,叫他顿时心头一紧,尤其是听到战阵上的呼喝声后,他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可意料之事。
于是赶紧缩梗藏头,将两锤高高举起护在头顶,只要躲得过这一刻,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这一瞬的功夫,却因为过于紧张和对未知的恐惧而被无限拉长,这让野利合盛凭空生出一种无力感。
终于,这漫长的一瞬,被他熬了过去...
他放锤、拨马、扭回身,只见坐骑上已经没了张雷的身影。
一道冰冷的气息子头顶传来,野利合盛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自空中直扑而下,正是消失不见的张雷。
对方气势凌厉,手中还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危急关头,他顾不得许多,只得再次举锤磕挡。
可惜这一举一放间终究有了一丝间隙,而对方就是趁着这一丝似有若无的间歇,快准稳狠地切了进来...
"当啷"一声双锤相磕,野利合盛身形后仰,而张雷也站在他的坐骑之上。
短暂的停顿过后,马匹"沓沓"向前几步,之后才有铜锤先后落地的声音传来。
张雷抬手拨掉对方的盔甲,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剑将他的头颅砍下,然后高高举起,大吼道:"蒙古勇士,随我冲锋!"
"轰"的一声炸响,蒙古大军顿时欢声雷动。
阵前杀将,张将军果然无敌!
妥妥该等一众将领首先明白过来,立时催马直扑那些已经被吓傻的西夏军阵而去...
野利合盛也算西夏的一名悍将,要不然也不可能二十六岁就能做到偏将的位置,可如此猛将,却在一合之中被对方斩杀,简直不可思议!
可事实就在眼前,即便再奇诡难言,可终究是被对方杀死!
那些死中得活西夏兵本来心中还憋着一口气,准备报仇雪耻,却不料主将竟然瞬间被杀。
原本昂扬勃发的斗志顿时化为乌有,眼见对方势大,一时间便生出了逃命的心思。
战阵之上本来如此,一旦有一方示弱,即便是旗鼓相当,也能瞬间形成倒卷珠帘之势,何况还是兵器缺乏的步卒?
如此一来,蒙古大军斗志昂扬,西夏军却心有戚戚,两下高下立判。
转瞬之间,进攻与防守就变成了屠杀和逃命,情势一旦如此转换,就算是项羽再世,怕也无法扭转了!
蒙古铁骑经过一次酣畅淋漓地穿凿后,能战着迎敌的西夏军士已经不足千余。
"战、战、死战!"
"蒙古万胜!"
随着蒙古铁骑一句句口号喊出,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去穿凿,而是打马围着对方的千余人转起圈来。
穿越沙漠之时,张雷就已经带足了装备,现在只需要几轮箭雨,就能把这些家伙全部赶尽杀绝。
随着包围圈逐渐缩小,已经饱受煎熬的西夏兵丁再也坚持不住,终于有人失声叫道:"别,别放箭,我...我降了!"
这些人在山野里穿行了十几天,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又被大军围困,眼看就要面对死亡,那根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断了...
一旦有人求饶,顿时又有十数人哀哀出声,一时间又有许多人附和,最终整个不足千余人的队伍,先后跪在草地之中请降!
而此战从头到尾,也不过顿饭功夫,白马强镇军司赶来的援军也不过才到了三里之外。
蒙古大军因为求战心切,士气如虹,总共伤亡不过千余。
妥妥该将那西夏千余人绑了,这才恭恭敬敬给张雷施礼道:"将主,咱们的戏演完了,只不知对方是何反应?"
"反应?咱们不过损失千余人马,有这一万四千精骑,难道不能再杀几个来回?"赤塔此时豪气冲天。
他说得不差,此时蒙古大军士气高昂,现在就算和对方拼杀一场,胜负也是五五之数,加上又张雷这样斩将夺旗的猛将,恐怕赢面还要大些!
张雷却不言不语,而是盯着远处,然后小声嘟囔,"他们刚才是救援不及,到了现在,十有**是不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