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将军夜不解甲,枕戈待旦,三更里闻得敌军劫营,出帐纵马,单人独骑杀穿敌队,一杆银枪直裂邙山,壮我军威,重整旗鼓,率军冲锋,如砍瓜切菜般杀得豫贼之血浸透满山草木……”
丐上官唾沫横飞。
众人听得喝彩。有人问:“罗将军的武功到底有多么高强?”
丐上官道:“你小子就不要胡乱猜了。反正老子是比不上的,大约‘金镖小侠’那个本领差不多吧。”
金洛华总是排在池中榜第四,任前后各人轮替,他这个第四安然不动,稳得有些奇怪了。所以这人的本事比起前面的杨飘来到底差不差,谁也不敢说了解。
项金笑道:“更厉害的人到了。”
船已入海多时,哪会有什么人来呢?
项金袍袖鼓起一阵风,推开舱门。
炎热的夏风涌进。
大夏天,王之的豪华舱里怎么能缺少了冰?所以船虽然在凉爽的大海上,船外烈日下的海风吹进舱还是显得热了。
项金身形一晃便出现在舱外甲板上,笑看长风破浪。
荆玉又咬了咬嘴唇。
破浪的不只长风,还有人。
黑衣少年一把刀劈波斩浪,真气激荡,反震自己在海面上飞驰。
宇文嵩本无所谓上哪条船,既然这边有人开门迎客,那就上这边。
激浪之声惊动河洛大船也有人出来,不过他们比项金晚了不少。
漫天水花里,宇文嵩跃上甲板。
项金笑道:“勉强赶上了。”
“若是再晚一刻,我看不到船,那就不追了。”他来不来无所谓,既然正好能赶上,那就来吧。
他来不来对他自己来说无所谓,对另一个人来说是有意义的。
燕雨铃本来跟着爷爷上了河洛大船,和一群老头大叔在一起,此刻看到他站在对面船上,就要过去。
两船相距二三十丈,燕五老爷怕孙女过不去落水里,“爷爷在这里,你往哪里跑!不要爷爷了?”
燕雨铃笑笑,“爷爷就在这里,不会丢的,怎么会不要呢!”
宇文嵩道:“你不要逞强,掉水里了还需要人去救你。”
“你们都小看我!”燕雨铃哼一声,认真起来,倒退几步,飞奔跃起,如一只燕子掠过海面,足尖在水上点过,两个起落来到了宇文嵩面前。
她得意回脸朝爷爷招招手,又看向宇文嵩,“怎么样?”
“很好。”宇文嵩话不多。
丐上官话多,“他奶奶的,能在水上借力不掉下去,有这份轻功的没几个人了。”
“当然!本姑娘可是燕家的天才,知道什么叫身轻如燕吗!”
她只是在轻功上不错,其他功夫一塌糊涂,在她的兄弟姐妹里算不上天才。
宇文嵩无言,转身入舱。
一众人抱拳打招呼,看看这初入江湖已是巅峰的少侠,他也抱拳点头。
燕雨铃又被他忽视了,撅着嘴跟在后面。
荆玉笑着拉她同座,“小妹妹,你追得太紧了,人家会厌烦的。”
“谁追他了!这里谁都可以来,没他在我也要来!”燕雨铃低声道:“姐姐不是追得更紧吗?”
荆玉笑道:“我们不一样。我这是已经追上了。以前我们是不经常见的,一年见到一两次也就不错了。”
燕雨铃掰着手指,“我两个月见了他四次了。好像不少哦。”
“而且男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你那个不喜欢被人追太紧。我这个就喜欢被我紧追着腻歪。”荆玉探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简直比我这个女孩子还要粘人!”
燕雨铃看看宇文嵩,他和项金很不一样,只会冰人,不会粘人。他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绝不会被一个女孩子绊住。
就算他某一天他有了情感,也绝不会像项金那样爱得毫无底线。他受不得一点儿侮辱,哪怕是心爱的姑娘轻轻踢他两下,也不行。
项金可以被郡主殿下拴着牵着走。郡主殿下一声令下,项金鞍前马后只管跟着。他笨啊,反正他的好姑娘不会害他的,听她的准没错。宇文嵩绝不会像他一样,宇文嵩一定自己决定所有事,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就算是心爱的姑娘也不行。
应该说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像项金这样,也不能这样。不只是男人,男女有一方如果爱到卑微里,那这场感情八成就黄了。人自己轻贱了自己,然后别人也难保持尊重。一个人的爱很容易大把大把奉献出去,这份爱不是稀罕物品,也就不珍贵了。对方就瞧不上眼,不当回事了。
剩下的两成如金玉这般,是一个‘缘’字,是上天安排恰巧合适的。
世间为纸,上天执笔,三两笔勾勒出一个人形,再三两笔画出另一个人,然后满卷的人之间连起错综复杂的线。缘,剪不断理还乱。
燕雨铃似懂非懂,可也知道一直烦他不太好,可是他行踪不定,谁知道下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呢?小姑娘很烦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辣得吐舌头。
她不是没喝过酒,可是这样一大口真是第一次。
荆玉笑道:“小姑娘真可爱。不过小孩子还是不要沾太多酒。”
“我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哪会有这么多烦恼。”燕雨铃再忧愁,也不敢再喝一大口了。
“你烦恼也不多,只有一个。这个烦恼小孩子也有的。你还是个小孩子。”
“我不是……”燕雨铃睡了。
酒一滴一滴喝,喝个不停也会醉。燕小姑娘酒量奇差。
一群男人还在酗酒划拳。
宇文嵩从不喝酒,也不习惯这种场面,在一旁看他们,其实根本没注意他们,在想自己的事情。
在这江湖酒桌上,一般人不喝肯定会有人劝,有人嘲讽,甚至强迫。
宇文嵩不喝,没人多嘴。
项金倒是觉得划拳很新鲜,他一个新手总是输,被人坑着喝,可是他是不会醉的。最后想灌倒他的人全都倒了。
“呦,都不行啊。”项金回到荆玉身边,小声问:“玉儿,我真的很粘人吗?”
荆玉看着已经靠在她肩上像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的项金,“你说呢,项小狗?”
她声音更小,在场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一个外人还没倒下。
酒量奇大的王之,酒坛子里泡大的王之。
荆玉保证他听不到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