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二。
太阳升起。
大醉一场的人们早就精神百倍了。
王之笑道:“本欲不予诸位痛饮,可是见了酒味,我倒是先忍不住了。”
外面传来喊声,是另一船人在招呼他们出来。
两船逐渐靠近停下,金会陈指着前面依稀可见的一个小岛,“那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项金神识探过去,发现岛上一切正常。
岛上一个普通的渔村,人们正日出而作。村口的狗正在吃盆子里的剩菜。树前两个小孩子在爬树玩耍。
荆玉道:“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
“他们都闭口不言,整个村子安静得要死。”
“啊?是有点儿反常,小孩子哪有不出声的,一般村民走在路上都要聊几句的。可也不是必须要说话吧,不说话又能说明什么呢?”项金想不明白。
荆玉道:“不说话,是他们不敢说话。”
“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了?”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我朝的子民,语言不同,一开口不就暴露了吗。”荆玉认真分析,“你不觉得这些人普遍略矮吗?不说和你比,就和王公子比也是比不上。”
王之伤心道:“郡主看我很矮吗?”
荆玉笑道:“不不不!王公子正是标准的美男子,所以才拿你做标尺啊。”
她挥手一团火焰,在海面上化作一面镜子,将她神识所看到的反映给众人看。
这一手仙术让众人吃惊,始知她不是普通的武人,是修仙得道的仙子。
有了仙人妙法相助,他们此行更加容易。敌人煞费苦心乔装改扮严加防范,甚至制造了什么陷阱,现在全都是白费心机了。他们根本不需要派人上岛查看,就能将整个岛屿摸得一清二楚。
项金荆玉神识顷刻扫遍全岛,而后发现了唯一一个有声音的地方。
项金指弹海面,水波振动,化作人语,将他所能听到的给众人听。
空中的镜子,水上的波纹,将岛上的秘密揭露在众人眼前。
岛上村庄东北角有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它在这个村子,不算最破的,不是最好的,所以它不惹人注意。
屋子里有一个能装进人的大坛子,两个沉默的人正在腌制鱼肉。
这屋里还是寂静无声,可是坛子下面,有一个大洞。不起眼的小屋地底下,别有一番天地。
作为待客之室,夷人的脸面,这里不能说金碧辉煌,也是装饰锦绣。
所谓的客人,是四个中土人。
其中两个项金也见过,一个矮胖的秃头,一个驴脸瘦高个,一个叫“啸山虎”,一个叫“潜海龙”。
丐上官大骂,“这俩孙子果然他妈的不是东西,做了卖国贼了!”
另两个人很奇怪,他们两个人是长在一起的。两人背靠背,背上的肉是长在一起的,衣服也是特制的。他们要坐,只能侧身对酒席坐凳子,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正襟危坐。
丐上官道:“这俩虽然也不是他妈的好东西,但一向心有傲气,不至于去迎合外鬼吧?”
众人口舌不一,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项金了解到这是一对兄弟,从娘胎里出来就是这样,所以被当作怪物扔了。
可他们命大没死,被一个怪人收留。怪人就是怪人,明明有一身高明医术却只教他们武功,不给他们分开。只管他们基本吃喝,从没有师父的关爱,更别说引导他们立身做人,直到死也没教他们好。
他们从没有感受过人间的暖,只感受过人间的冷,是以他们对这个人间也冷血。
他们坐在这里只管吃喝,别人不主动跟他们搭腔,他们两张嘴便只用来吃喝。除非有人要和他们说话,他们两张嘴才会轮流空出来一张敷衍两句。
而另一边那两个则在全力奉承那主位上的夷人头目。
他们不会说夷人话,夷人头目会说中土话。夷人为了这次行动什么都准备好了。
夷人头目吐字清晰,“两位说还能邀来一批有志向的中土俊杰,可当真?”
矮胖子道:“当真!中土郁郁不得志的何止我二人!中土武林,多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中土朝廷,也是不能察举民间贤能之士的昏眼官吏!大批怀才不遇的能人期盼着阁下能带给他们发光的机会。”
丐上官看着影像骂道:“狗屁怀才不遇!其实就是没本事的老孙子,偏把自己当个人物!”
夷人头目客气道:“自然以礼相待。”
他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一旁的怪兄弟充耳不闻,只管吃喝。
夷人头目终于把话扯到他们身上了,“两位贵客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请两个人来不是当饭桶的,给他们好处就要让他们出力。
可是他们两个只想吃他的,不想给他出力,“我们不干。”
夷人头目还能面色不变,矮胖子却忍不住大喝,“难道你们的心里还会有爱国之情吗?”
怪兄弟一个继续吃,另一个叫道:“爱国?爱什么国!国爱过我吗?老子快要饿死的时候也没见他给过我一口热粥。”
矮胖子笑道:“那就是了。如今高宫阁下对你们甚为关爱,你们应该回报才是。”
怪兄弟换一个人来回答,“什么关爱,老子如果现在就走,他还会关爱我吗?”
叫高宫的夷人头目微笑道:“两位最好还是留下。”
“哈哈哈哈,老子如果现在就走,不仅没了‘关爱’,他还要杀人灭口!”
矮胖子急道:“留下来有什么不好?你们还会顾忌什么同族同胞的屁话?扬人可有一个对你们好的?他们把你们当同胞了?没有,他们只把你们当个怪物,带来不详灾祸的怪物,趁小丢了你……”
“闭嘴!”兄弟两人都不吃了,站起身来,一人身体前倾,倒背着另一个人,“世人负我,可老子再怎么杀人,也不需要你们插手,老子就算要杀官造反,也是自己来干,求外鬼算什么东西!”
他们一出生就羁绊彼此,行动不便,所以他们每个人都苦练轻功,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如今,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背着兄弟飞檐走壁。
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没人清楚,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谁知道哪个先从娘胎里出来!他们没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