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走到门口,出门看见天色都发了怔。春夏季里天暗得晚,此时不过五六点光景,晚霞映在天边,把云朵都染成了澄红色,这景色好看得没法子形容。苏瑾瑜被这景色迷住了,心里突然有些动怀。
车子已经等在门外,她看了看,转头对许靖远说,“你陪我走到大门口行吗?”
许靖远也不奇怪,只说,“过了那么久,你这习惯怎么还改不了?”
她咧嘴一笑,“你都说是习惯了,习惯哪有那么容易就改的。”
他轻笑着看她一眼,转头对邹家岳说,“你们将车开到前面去,在门口等着。”
邹家岳本想说什么,便被许靖远抢先瞪了一眼,只得带着人先走。
他们两人就慢慢地向前走,这条路是下坡路,路两旁是高耸的树,晚霞从后面映照过来,把他们的影子打在路面上,苏瑾瑜去踩自己的影子,后来发现踩不到,便去踩旁边许靖远的。
他好笑道,“年纪都白长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她回头对他抬抬眉毛,霸气十足地拍拍胸口,“年纪再大又怎么样,最重要的是这颗心,我要是像你和爸爸那样活着,可要累死了。”
她的这份天真是如今少有的,他无话可说。他只庆幸那么多年来她都未曾有过变化,还是那个刁蛮的小丫头,心地也依旧是那般纯净。她父亲到底是为她取了个好名字,瑾瑜,玉一般纯净美好。
这样的女孩子注定一生要被人捧在手心中仔细呵护,她发自内心的快乐可以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就像寒冬中的一抹暖阳,每一个人都喜爱她,希望她永远那么美好。
她走在他前面,踩着他的影子倒着走,两人的影子就那样重叠起来,变成长长的一条。
他怕撞到她,所以走得慢。他眉眼舒展开来,看着她问,“在英国过得好不好?”
她看着脚下的影子,口中说,“好,因为也没什么不好的。”
又说,“只是刚开始时有些不习惯,因为样样事儿要自己来。”
“我那时候第一次自己做饭,你知道有多难吃吗?可是我又不忍心扔了,只好浸了白水再吃。”
她说得滔滔不绝,脚下不留神,险些拌到脚,还好被他扶了一把。他问她,“那你现在做饭的手艺怎么样?”
她站稳了,还是倒着走,撇撇嘴说,“过得去吧,不过就是上不了台面。”
他抬抬眉,那就是做得不好吃了。
看见他的表情,她立刻补充道,“我做的饭算是不错的了,与我同住的朋友还要抢着吃呢。”
“你还有室友吗?”
“刚去英国时,房子不好找,我住在一所大学附近,一个女大学生和我同住,她不会做饭,我也不会,我们一起学,结果我做得比她好吃多了。”
他心里有些难过,她去英国时不过十四岁,她在家时被人照顾得顶好,到了那边也不知会不会常常想家。他是最了解她的,她脾气掘得很,伤心难过也不会让人看见。她那时一定孤单极了,常常躲起来一个人伤心。
“后来我搬去和父亲的朋友汪叔叔一家一起住,汪夫人做了一手好菜,那时我才算吃得好了。”
他笑说,“那人姓汪?是不是那个画家?”
她说,“对,汪叔叔在英国很有名气。”
“那你没给人家添麻烦吧?”
她瞪他一眼,“怎么会,我还和他学画呢!”
她怕他又看不起自己,又说,“我画得可好了,在英国还卖出去几幅过。”
许靖远哪里敢小瞧她,“好吧,哪天你也卖我一幅。”
“送你好了,谁让我们交情好。”她笑道。
他也笑,伸手按按她的脑袋。
他只字不提五年前的那件事情,那件事把他们都伤得太深了。可如今他看她过得这般好,他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们说笑着走到大门口,邹家岳在铁门外不停得走来走去,远远见了他们便立刻让人开了门。
苏瑾瑜才发现他着着戎装,她抱歉道,“对不起,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他瞥了门外的邹家岳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得退到车后面去,“没有,时间还充裕得很。”
她知道他在骗她。他现今是做大事的人,哪还有空陪她闲逛。
她突然对他说,“你等一等。”
她往他身后跑,他正奇怪地转过身,却见她蹲在路旁拾了一朵雏菊。她跑过来,将那花递给他,“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只能把这个作为谢礼了。”
在她身后映照的是昏黄迷人的晚霞,从树林中吹送出的轻风卷起她的发梢,她的笑依如往夕般那么美好,亦如那已死的雏菊异常鲜活地在她手中生长。
许靖远觉得他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仿佛有一种魔力从对面之人的眼中弥漫出来,催化着那颗发了芽的种子在他内心不受抑制得迅速生长,他的心因此而雀跃不已。他只能听得自己的声音,他仿佛这样说道,“那真是谢谢你。”
我真诚地感激上天让你再一次回到我的身边,你知道吗?你是我那如夜幕般昏黑的漫长生命中第一缕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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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菊的花语:纯洁的美·天真·幼稚, 愉快、幸福、和平、希望,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