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辛格区中心的菲尔迪医院门口停下,莱茵与等候在此的威尔逊警官并肩走进一楼解剖室。他是负责连环杀人案的督查,已经在厄特沃什警察厅第四重案司当了八年的司长。
“本来还想着能把案子移交给维克特,集中精力把前段时间的黑帮斗殴给处理掉。”老警长叹气。
“现在除非是证据确凿的非凡案件,其他的神秘事务司一概都不管了。”
“死的人越来越多,凶手越来越嚣张,我们却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那条项链怎么样了?”莱茵问。
“根据厅长的指示,我们往古苏美尔硬币的方向查,找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还有相关学者——哦对,就是您的老师。”
老警长失望地摇头:“他们说这是一枚灰烬时代晚期的金币,价值相当于现在的10克朗,南方特别是泰瑞尔帝国市面上流通有特别多这种不算贵重的古董。”
换而言之,谁都可能拥有一枚。
“我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又不是要拍卖它。”
莱茵略作沉思,觉得这枚金币虽然不够独特,却还是提供了不少关于主人的信息给警方——
毕竟10克朗对于中产和贵族而言不算上什么,谁都可以购买它。但对于平民,尤其是红教堂区的贫苦人家而言,这几乎算得上一笔巨款。
从给硬币打孔做成项链这个举动可以看出,持有者并不在乎它的古董身份,只是单纯喜爱古金币的造型或者寓意。
那基本可以排除住在红教堂的底层工人们犯案的可能,甚至也可以排除大半辛格区的居民。
只要不是下城区的本地人,即使有心隐藏掩盖,在红教堂区活动时也一定会存在破绽,甚至被有心人记下,就像刚才变装查案的自己。
“可以让我看看证物吗?”
老警长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用证物袋盛放的金币项链。它看起来平平无奇,硬币顶端打有一个光滑圆润的小孔,一条银质细绳从中穿过。
果然不是贫民能够拥有的。
小孔由机械打出,可惜厄特沃什有太多商店和私人拥有这种机器,估计无从查起。
金币正面的女性头像正是前天晚上西区歌剧的主角——奈芙缇丝王妃,背面则是一个苏美尔圣体字“祭”。
奈芙缇丝创造的古苏美尔的三级货币体系中,“祭”象征金币,“王”象征银币,“士”象征铜币,逢十二进位,每级都只有一种面值。
莱茵试着用灵感触碰它,却发现一点反应都没有。在灵视中,它既不如别的死物那样呈现幽蓝,也不像活物一样散发橘红。
证物袋中是一片死寂的灰色,没有硬币,也没有项链。
莱茵惊讶地挑眉,难以置信这枚硬币居然能够自发地消解灵视,隐匿真实。
这就是第九神秘事务司长官维克特查不出超凡力量干涉的原因吗?凶手和他所用的凶器手法,都被这枚金币屏蔽了?
但如果他在第三次凶杀时落下了这么重要的道具,为什么还敢短时间内动手杀害第四位女性?
他不怕有人用超凡力量找到他吗?
抱着这些疑惑,莱茵见到了第四位受害人——
她的尸体已经被多里河冰凉的水泡得发白肿胀,整个实验室都弥漫着一股咸味。作为小涅瓦河的支流,它也会向西汇入大海,流经辛格区的这段已经接近尾端,就在入海口附近,因此咸度很高。
“死亡时间在一周到三周之间,死因为机械性窒息,死后不久被人投入水中。”
医生指着女尸脖颈处的指印介绍道。
也就是说,这名受害者的死亡顺序大概率不是第四,只是警察之前没有发现。
“一周到三周?”威尔逊吃惊道,“误差这么大?”
“不太能确定死者具体的死亡时间。”负责尸检的医生摘下口罩,为难地摊手。
“河水的低温和咸度把尸体破坏得非常严重。”
莱茵瞟了眼溃烂肿大的女尸,问道:“巡警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多里河不是拦了好几道防鲨网嘛,清晨巡逻的警察刚好就看见这具尸体挂在网上。”
莱茵不解道:“那您是怎么判断她也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之一的?”
医生用戴手套的食指在尸体腹部轻轻一划,示意道:
“她的腹部有一条缝合线,打开后可以发现少了胃,塞了些石块当填充物,这也是为什么尸体这么久了才浮起来被发现。”
这条缝合线看着非常粗糙,可以肯定不是专业外科医生的手笔。
其他几个受害者都是当街行凶当街剖尸,为什么唯独对她的处理如此特别?摘除胃部之后还特意填充石头,沉入河中掩盖踪迹。
莱茵摩挲着下巴思索凶手的动机。
这种看似谨慎的事后处理实则非常不符合凶手的一贯手法——
首先地点的选择过于大胆,辛格区虽然也被称为下城,却远没有红教堂这么混乱,人口流动性也不强,警民关系和谐良好。
像他这样胆大心细的凶手,怎么会挑这么个容易留下后患的地方行凶?
其次是尸体的处理,抛尸进河的实际操作远比弃置路边来得繁琐,各个环节中只要有一项出差错被人目击,就会前功尽弃。
凶手必然有冒着被人看到的风险也要在辛格区杀人,并抛尸入河的理由。
换而言之,他在杀这位受害者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谋划和地点选择,极有可能是冲动杀人。而且如果不抛尸,他就有更大的风险被人发现。
冲动往往就意味着熟悉,意味着近距离。
这具女尸必然与凶手有更加明显的关联,有别于其他几次随机杀人。甚至,联想到河水造成尸检困难的局面,这个女子或许才是真正的第一位受害人。
思及此,莱茵连忙问道:“死者身份查出来了吗?”
“还在排查,本来重点放在这两周辛格区报告失踪的女性身上,现在可能还得把时间往前推一推了。”
“尸体肿成这样,家属恐怕也很难辨别。”医生附和道。
莱茵接过口罩,屏住呼吸凑近尸体查看。高灵感加上他本身的细致观察,终于让他在几乎溃烂的脚踝上找到了一枚扭曲得不成形的刺青。
直觉告诉他,这花纹本来的模样应该是一朵蔷薇。
“她的脚上纹了蔷薇花。”走出医院临别时,莱茵提醒威尔逊警长,可以从刺青下手调查身份。
“蔷薇?脚踝?”威尔逊皱眉。
“我可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