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将军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等他醒来之后,便只觉得四肢酸痛,头晕脑胀,仿佛昨夜在校场被提着操练了几个时辰。
他跟个废人似地躺着床上,轻轻动了动手指,只怔怔地盯着一旁的床幔出神。然片刻后,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一跃而起,对着门外高喊:“翰臣!”出声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身处陶都的家中。
“小北,几时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眉开眼笑地对他说,“少爷,辰时了,严公公带了圣旨过来,说圣人要给您封赏。眼下正在前厅里坐着呢。二老爷让小的找您过去。”
“哪个严公公?什么二老爷?”萧岑昨儿已醉得毫无意识,连做了什么、如何回来的都一概不知,此时坐在床上,脑子还有些发懵,转不过圈来。
“少爷,是严正严公公。二老爷......少爷您怎么连二老爷都......”
“我知道了,片刻就到。”萧岑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稍显不耐。不知为何,他心中隐有不安,而这种不安,在他见着严正那张满脸堆笑的面皮之时,就化为了淡淡的恐惧。他直想逃离,却已被人瞧见。
严正确实是来宣旨的,看这样子,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他手中捧着明黄卷轴,一柄拂尘斜挎臂上,见萧岑来了,便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声“恭喜”,随即高声念出圣旨中的内容。
萧岑跪在最前方,垂首盯着地面,牙关紧咬,两侧拳头握得死紧。他只觉得这些字拆开来读都懂,可合成一句,却是怎么样也不明白了。
什么是“天造地设”?什么是“为成佳人之美”?什么是“择吉日完婚”?
自己与谁?楚临秋?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萧岑现下只觉得自己气得心口都在隐隐发疼,就快喘不上气了,他忽然暴起,劈手夺过严正手中的圣旨,置于眼下细细看着,半晌后,竟“呵呵”地笑了起来。
“赐婚......”此时的他方才明白,天子昨日崇光殿上的试探,不是只为了替他择一世家女子,将他困于陶都,而是有着更加险恶的用心。
为什么是楚临秋?为什么是楚临秋?只因自己无意中表现出了对他的在意?
电光火石之间,萧岑的脑中闪现出副将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他恍然大悟。而严正接下来的话语,也正印证了他的猜测。
“定南侯,接旨吧。侯爷,圣人让奴婢额外带句话给您。圣人言,卿二人既是两情相悦,成婚后自当举案齐眉、互为扶持,方不负朕意。”
萧岑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他面上的表情愈发狰狞,颈侧的青筋也十分明显。这咬牙切齿的样儿,像是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
严正见了令其他人上前一步,时刻防备着他,担心他因一时头脑发热,而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萧将军武功卓绝,曾于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又岂是跟前这十几个禁军与宦官就可以拦得住的?
只见萧岑脚步轻点,衣袂翩飞,下一刻便带着圣旨消失在他们跟前,只随风送来一句话,“我要面圣,这旨我不接!”
“快拦住他!快拦住他!!!”安乐侯率先反应过来,他在左右的扶持下颤颤巍巍地起身,抬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对众人喝道。
这严正怔愣了片刻后,便也急忙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出了府门。可外面哪有萧岑的身影?他早就带着那份圣旨彻底消失在街上了。
萧岑做了昨夜楚临秋做过的同样的事,他高举卷轴跪在清和殿恳请天子收回成命,但却被告知,天子不在宫中,在玄武卫统领楚大人的府上。
萧岑听后面色不停变幻,隐隐发青,他对天子休朝之日不在宫中,反去往楚临秋住处一事,感到困惑不解。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此前猜测的极有可能是事实,即整个“赐婚”事件都是天子与楚临秋合谋布下的陷阱。
天子不仅要将自己困于陶都,他还想利用楚临秋来牵制自己,监视自己,甚至谋夺漠北兵权!而他让严正给自己带来的那句“两情相悦”的话,则恰恰就说明了楚临秋一定在昨夜宫宴过后,单独对天子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