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什么, ”安菲冷冷晲着他,嗤笑一声,“关于你僭越的回忆么。”
郁飞尘想了想, 这样说也没错。他倾身靠近安菲,强攻击道具在空中幽然浮现,冰冷的刀尖抵住他的咽喉。
郁飞尘的神情没有此出现一丝变化。
“不是僭越。”他说。
安菲淡淡问:“是什么?”
是什么?
郁飞尘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从永眠花的信息素开始, 一次又一次,究竟代表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郁飞尘垂眼看着安菲。
夜色里,安菲的轮廓他早熟悉。
仿佛语未经思考就流露而出,他从没想过这件事,可是说出口的时候, 自然得仿佛在陈述由来久的事实。
“是我想靠近你。”他听到自己道。
所有物总是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安菲眼睫不自然地颤了颤,移开看向他的目光, 说, “现在还不够近么。”
像是受不到抵住自己脖颈的刀锋,他继续俯身向安菲。
刀刃在脖颈极近处擦过, 郁飞尘勾了勾唇角。不为什么, 他笃安菲会撤开。
毕竟,所有物好像只有一个。
……所有物只有一个, 刀刃即削断郁飞尘脖子的时候,安菲想。
现在面前这个麻烦的东西虽然是完整的,但如果再发一次那种事情,会怎么样?
在梦里, 一遍又一遍尝试让他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再度浮现。
仿佛隔着一层梦境幻影,他看向郁飞尘。
恍惚间,郁飞尘的存在再度远了。
咚咚。
安菲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两下。
郁飞尘把那柄匕首从安菲手里轻易卸下。
下一刻, 一个比先前轻得多,也缠绵得多的吻落下,郁飞尘终于记起了他那“改进”的想法。
觉不出任何僭越或占有的意味,仿佛真如先前所说,只是想要更近,再近一点。
最好是连躯壳也消失,像一杯水倒入另一杯水那样。彻底地、永远地共存着。
梦中幻影在这温水一样无处不在的亲吻里渐渐远。
但没有止于亲吻。
危险的气氛逐渐蔓延滋长。
短暂分开的时候,郁飞尘看着安菲。
祂爱众人其中包含你,郁飞尘明白这件事。大多数时候,他也对这件事习以为常。他想把先前那个吻里的温柔态度贯穿始终,但在这样寂静、失记忆的夜晚,夜色如漆黑的浓墨吞没了一切,神明的世界里没有众人只有他。
他又看到自己无可救药的性,灵魂里满是漆黑的荆棘。
他非要看到泪珠缀着纤长脆弱的眼睫滑落,看到雾气沾湿无瑕的银发——他幻想像黑夜碾碎月亮一样碾碎祂。
安菲的银发散在枕上,他压抑着急促的喘息,清冷与昳丽在昏暗的烛火里氤氲交织,记忆一片空白,统治着他的只有君王与主人高高在上的性,开始的时候,他能地拒绝着郁飞尘带往那空无一物的欢愉的深渊。
于是郁飞尘像没有捕住猎物的狼犬一般以更疯狂也更森然的力道撕咬向他那尚未从云端落下的神明。
他道安菲身体的每一丝变化,从抗拒到迫接纳,再到无力的颤抖,虚软炙热的吐气。
在这种时候,安菲一向对付不了他。
最一根蜡烛也灭了。
彻底的黑暗里,执迷的愈发执迷,清醒的愈发清醒。
安菲跪着,银发散下来掩住他的侧脸。身体摇摇欲坠要往下倾倒,又背的郁飞尘死死箍住。
他唇角却忽然勾起一丝淡不可见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古老的训诫,君主的地位从不以抗争确立,他的权柄由统治者亲手献上。
似乎有相似的、暧昧又混乱的场景在脑海中隐约浮现。郁飞尘喜欢剥夺掌控他身体每一处,但灵魂与身体的境遇其实截然相反。
意图僭越的人反而无处可逃,受制于人的从来不是他。
安菲觉得满意。
——在所有物的气息里,他安然向那深渊坠下。
郁飞尘是在很久以才放开彻底失神的安菲。
安菲不仅依旧没有长手,此时似乎连身体的控制权都彻底没有了,软绵绵靠在他肩上。
软热的吐息拂过郁飞尘耳畔,轻而含混的声音像是无意识的呓语:“小郁……”
郁飞尘断断续续轻轻吻着安菲的耳侧,示意他在听。
安菲:“你会……再离开吗?”
郁飞尘的动作顿了顿。
“我没离开过。”他说。
安菲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指轻轻顺了一下郁飞尘的头发。
再然彻底靠在郁飞尘身上,没再自己动弹过了。
郁飞尘把他抱房间的浴室。顺带计算了一下安菲目前明显不够的睡眠时间。
算了。
马戏团就彻底交墨菲。虽然墨菲也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但郁飞尘觉得他坚持一下,还可以继续。
第二天的下午过一半时,安菲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次比上次好了很多,没有再冷冷说一句:“你僭越我。”
郁飞尘:“下午好。”
安菲:“……”
安菲再度闭上了眼睛。
郁飞尘:“你想起什么了?”
安菲没答。
这态度让郁飞尘明白,不是为想起了什么,而是纯粹觉得他这个所有物闹心,不想看见。
直到洗漱用具早餐摆在了床畔,安菲才重新看向郁飞尘。
他目光仍然淡淡,却比昨天显得温安了一些。
“郁飞尘。”安菲淡淡念了一遍郁飞尘的字。
“是我。”郁飞尘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想起什么了吗?”
安菲缓缓摇头,片刻微蹙眉:“小郁。”
又问了几次,安菲记起了他的字,也隐约能记起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几个世界。
虽然不清晰,仅限于能意识到是他在一起,但也算有所好转。自己的改进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郁飞尘觉得满意。为了让安菲继续恢复,他还要继续寻找可行的改进式。
更让他觉得不错的是,直到现在安菲也没记起墨菲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画得很丑。”郁飞尘说。
安菲的直觉并没有就这句提出抗议。
阳即落山。
马戏团里经多了三十来张新面孔,暂时相安无事。
当然也有零星符合条件的猎物进入大营开始对同伴下手,打算借此拿到高级道具。最他们都得到了加特林的超度。
墨菲焦虑地一张又一张抽着卡,卡牌再次散落一地。
“孩子没救了,”希娜绝望地对医道,“医,你自称是一脑科医,你有什么看法吗?”
医审视着墨菲:“抱歉,这似乎不在我的治疗范围。但他似乎在用某些迷信的行为欺骗自己。”
所有卡牌都抽光的时候,墨菲忍无可忍:“郁飞尘是在摸鱼吗?他似乎没说过白天不会来吧?我必须见到他。”
“啧。”医说,“这种症状把他挂在路灯上就可以解决了。”
“嘻嘻,挂起来。”
“绑起来呢……”
医靠在栏杆上。一天一夜过,他似乎有些疲倦了,摘下金丝眼镜。用洁净的绒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
“医,你累了呢。”
“医,你的注意力会随着专注时间的增长而下降呢。”
“医,要到极限了哦。”
“既然你没用了,那就死吧——”
雪亮的菜刀闪烁着寒光。
医恍若未觉,依旧擦着眼镜。
“冒昧地问一下,”希娜小心翼翼道,“您真的不担心吗?”
“哦?他们吗?不危险。”医说,“希望您不要对他们有偏见,他们只是病得重了,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完全治好。”
希娜:“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了,谢谢。也不必担心我的人身安全。”擦拭完毕,医戴回眼镜,唇角挂着一丝温雅中暗含冰冷的笑意:“毕竟,我死了,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还能玩什么呢?”
听了这,两个病人神情晦暗地对视一眼,双眼中的疯狂程度似乎又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