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脖子僵成了顽石。
对着那个黑暗的洞口,我已经完全痴了。
陡然明白何为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狱卒又进来了。
给我带来了一壶酒和一碟猪耳小菜:“喝吧,能驱寒气。”
他说着,放下壶走了。
何止是寒气,还有怨气,还有悲气呢。
我的身心早就冷透了。
小狐,他不要我了。又或者他现在还有其他的事做,不能带我走。
应该是第二种情形吧。
我在困惑咬了一会儿指甲。幸好随身带着云丝顿的烟盒。
拿出一根来点上。
眼光撇到了那壶酒。
不错。胡思乱想的我正应该大醉一场。
我把酒盖子打开。直接对着嘴倒了一口。热辣辣的,似冲刷掉了一些内心的苦。在肚中稍一停留,很快就在身体里点起了一把火。
暖融融的极舒服。
很快什么都不去想了。也不去痴问人世间情为何物。反正锦元帝肯定不是我的。温小狐似乎也不是我的。
只有酒,是我的。
一个宫女从正对着栅栏的甬道走进来。
捏着鼻子。
她看我一眼。忽尔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而后快步去了。
我很怀疑地将自己周身检看了一遍。想明了何以会引人做出那种姿态。但是我身上什么也没有。那么侍女捏鼻皱眉,究竟为何?
我用力抽一抽空气。
有点臭呢。
过一会儿又来了一位侍女。
依旧是捏着鼻子。
从我面前经过,停下来看了看我的酒:“你还能喝下去酒?”
她如是说着,抛给我一个吃惊的眼神,而后去了。
她的动作让我更用力地使唤起自己的鼻子,马上觉得空气似乎更臭了。
浑浊不堪。
怪了,我倒好像是坐在茅厕上,吃猪耳,喝小酒。
也许是心理作用?没功夫想那么多,我的酒已经喝没了。
想到小狐只是关心尸妖,想到他竟然不理会我,我的心是漠北二月的河,被冻得冷硬。
想酩酊大醉一场。
拍着栏干叫狱卒。
半天他才慢吞吞过来。
我把酒壶拿给他看,意思是再弄点来。
他摇摇头,说:“没有了,姑娘。你要想喝,自己去找吧。”
自己去找?这被关着好不好?怎么自己去找?
眼看狱卒要转身。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裳。
还是猛给他指酒壶。
狱卒扭身甩开我的手:“丫头,让你自己出来去找啊。”
他说着指牢门:“门在那里,别缠着我。”
我走过去看牢门。
立即鼻子气歪。
根本就没有上锁。
枉我在里面可怜兮兮地感慨地半天,冲着那个洞口巴望了半天。
原来……
挂着一脸黑线从牢里走出。我先向前面两个宫女走过去的方向追了几步。
很快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怪不得闻着臭,原来这里真的是茅厕。
就在紧挨着牢房的一个石壁的后面。
大大的粪池,还爬着蛆虫。
我也忍不住也呕了一呕。刚才的猪耳朵好肥,跟蛆差不多。真是怪恶心的。
捏着鼻子方便了一下,同时感慨秀末果然很有折磨人的天赋。
把牢房修进了茅厕。
坐牢苦啊,有如此茅房相伴,自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啊。
想想那两位侍女姐姐看到我坐在茅厕前吃肉喝酒的心情吧。
我因为有了如此壮举,肯定会当选今年地宫十大风云人物的。
既然秀尸妖如此会折磨人,我当然更要义无反顾要支持锦元,打倒秀末。
我要想办法出去才行,争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也当一回奸细,给锦元帝报个信。
告诉他,他在一统江山时赶下台的秀末帝没有死。这个人,还在处心积虑地对他进行着谋害。
哦,我还要告诉他,七骨花的毒秀末帝可以解,只要将其生擒活捉……
我突然想到秀末帝任我抠弄其眼睛的举动。想到了他苍白脸颊上流下鲜红的血。
他如此待人对物,分明是……一种精神疾病的表现。
他是被拘束于十里见方的皇宫长大的可怜孩子吧?他是在阴谋与残杀中长大的吧?他的生活离不开斗争夺权谋术和鲜血。当年锦元帝的长矛直指帝都的时候,他是如何度过那些个日日夜夜的?现在被逼得在一个山洞里偏安,他是如何埋怨愤恨的?
他是可恨,可这种恨,却透着可怜。
可以选择的是我们的生命。不可选择的是我们的出生的地位身份啊。
可是,我为什么要可怜那个变态?就因为他长了个尖尖的下巴,就因为他脸色苍白像营养不良的小孩?
怎么喝了一壶酒,吃了人家一盘猪耳朵,我就这么快任对秀末的恨烟逝云散了?心胸不能太宽广,否则就是傻瓜了。
提好裙子出来。
发现牢房的上端,也就是两位宫女来的方向,有几十层石级。
应是可以到达定鼎阁的道路吧?
小狐,他还在上面吗?
我望着通向上方的石级,脸上忽尔热流奔涌。
小狐,等我。
三步两小朝石级上跑。
似就要接受阳光和照的小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