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级的上头居然还有其它的监牢。
我转过一个弯,又看到了圆木的栅栏。
是……错层架构的监狱?
呃,地宫是谁设计的,想像力的确十分出众。
石牢里点着一盏豆油灯。
丁点的光辉里,一人被背朝我而坐。
他似乎也在饮酒。
因为他在歌诵一首关于酒的词。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
声音……居然是小狐!
我揉眼睛。用力揉。揉完了睁开眼,他依旧在背:
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 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别说词中什么细腰舞了,看看眼前这个背影的小细腰吧,我不会认错,真的是小狐!!
原来他就住在我上面的二层楼。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牢中央。
我跑过去,大力地拍着栅栏:小狐,小狐。
他慢慢地回过头。
他瘦了,头发上甚至还沾了根稻草,但是却依旧神采飞扬的。
他看到了我,本来醉意朦胧的眼里忽尔绽出璀璨华光。
但他很快闭上了眼睛,居然做了一个跟我刚才相同的动作,大力地揉。
但只做了一半。他就停手,像想起什么似的,挑挑眉,把合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眼波又已平滑若琉璃。他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肯定是做梦。她应该已经出去了。喝酒,喝酒。”
慢吞吞地转过去,抄起壶,很感慨地背咏着:
醉客沾鹦鹉,佳人指凤凰。几时来翠节,特地引红妆。
这位生于古代的公子一定是在发那浩如银河的幻想,幻想自己是众人景仰、风采卓绝的文人骚客,临江登楼,拍遍阑干,挥毫泼墨,题记风流。
这只狐狸是真的醉了呢。
我踢栅栏,嘭嘭。
小狐头也不回地摆手:“不要吵。”
真真急死人。
我在原地磨了几圈。手边也没什么东西……
啊,对了,我似乎戴了耳环。
我摘下一个,抛过去,准头不错,正砸中那只狐狸的头。
温小狐伸手把掉于地上的耳环拣起,他咦一声:“天降珍宝,此乃祥兆。”
我差点揪着自己的头发地上打滚去。他怎么醉成这个样啊?
从脚上除下两只鞋,死狐狸,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打!
我要说自己太有练暗器功夫的天赋了。两只鞋一前一后,一轻一重,都打在小狐狸的后脑壳上。
他先是叫一声。拣起鞋来研究,突然又叫一声。
叫的我这个心惊肉跳。
怎么了这是?
听见他在栅栏里说:“此鞋子甚是眼熟。怪哉怪哉。莫不是……”
他的莫不是并没能说完,只是突然回过头来。双眼灿若启明的星辰:
“如此野蛮乖张之女,大锦朝再没第二个。在下就知道是姑娘到此一游。”
汗直淌,他就知道是我,还要我费这么大劲?认鞋比认人认得清,这是什么毛病?
我扑到栅栏上,向里面伸出手。嘴一撇,两行金豆子就掉下来。
死狐狸,还以为你在外面风流快活,天天吃鸡。谁知道却在牢里苦捱,搞得自己酸啦吧叽。
温小狐很风度伸出两根手指,在我渴望与他交握的手掌中捏了捏:“不错,手比以前胖了些。”
不来个拥抱,不把我逮进你怀里好好温存一番么?就伸出一只爪子,翘两根手指轻轻捏捏?咦,死狐狸,找打不是?
我的鞋呢?
鞋还在小狐手里,他抱着鞋,笑眯眯地看着我:“完了,咱俩被人耍了。秀末还说只要我呆在这里就会放你回锦元身边去。这都多少时日了,你居然还在这里。”
什么被骗啦,什么再度重逢了,咱们哭着说好不好?
小狐一直笑眯眯的,把上当说得跟拣到钱一样爽,这叫我还怎么激动难过啊?
我抹一把泪,拣根稻草,在地上划上秀末两字,而后用手掌狠拍几下,意思是,拍死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小狐看我忙活,忽尔就笑起来:“姑娘此法甚好。秀末那家伙是应该被打屁股。”
我连连点头,意思是举四蹄赞同。
小狐一笑:“有劲打人,看来伤是好的差不多了。是秀末把你关起来的么,不然姑娘为何会惊现地牢之中?”
我一个劲地点头,然后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牢里,意思,我要进去。见他不明白,我又学金刚的样子,用两手捶打自己的胸膛,而后双手抓住栅栏,作势往两边扒拉。意思是,你有武功,把栅栏扒开,我要进去。
做哑女真的好痛苦。
我惟妙惟肖的肢体语言,那只小狐居然不懂。
直到我又重复做了好几遍,他才明白。
“在下没法扒开栅栏。不过姑娘要想进来的话,牢门没锁,尽管进来。”
啊?
一个地方摔两回。无可避免的,黑线灿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