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恶狠狠地抓下去。
他并没有躲。
我的手指叉破了他的皮肤。
指尖的神经末梢已经感觉到了温热的、碌碌滚动的眼珠。
只要把那个抠出来,这世上就不会再有那么可恶的眼光了。我像是服了卡洛因,飘进极度快感的云里。我手上加劲。但是没能一下抠进去。
我太恨自己居然没留指甲,这无疑是有了待宰的牛羊,却没有宰割的工具。
我不懈地努力着。而尸妖就静静地躺着。对于我的举动,他似乎十分受用。
我没能完成把眼珠从他眼里抠出的壮举。一条鞭子从背后无声无息地卷上来。
卷住了我的脖子。向后一拉,而后一抛。
我被皮鞭甩上了天。
像一只不用风就能飞的风筝。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他,温小候!
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出久别乍见的惊喜。
我在空中大声叫唤着。
小候,你终于没有弃我。你会来的,我是知道的。
在空中翻滚着,心也在腔子里欢快地撒欢打滚。
他毫不动容。
他甚至没有抬眼看我。
他的眼光专注在尸妖的脸上。
他不认识了我吗?是因为我换了衣服,是因为我被砚台砸破了额头,是因为我说不话来,他就不认识我了吗?
皮鞭并没有让我摔着。这位温公子很巧妙地把我扔到了春榻上。平安落地,但疼痛依然。
我在锦垫里一翻,想立即站起向小狐扑去。但小狐的鞭子扫过来,啪一声,正打在我的脚踝上。我没能站起,直接跪在了春榻上。
但那时小狐正在扶尸妖。
他的声音体贴,但并不焦急:“主上,您不要紧吧?”
尸妖推开小狐狸的手,跪在地上,肩膀一直在抖。
被火光拖长的身影如飞蛾的乱翅,扑扇个不停。
难道是在哭?
我很解气地望着尸妖。
就差一点,我就要把他的眼珠抠出来了。
就差一点,好可惜。
温玉安公子无疑来的不是时候。
他不应该出手救这个叫秀末的变态皇帝。
我的眼睛从尸妖的身上移到小狐狸的身上。
他戴了一顶可笑的官帽,有乌纱翼翅的那种,穿着红色的官服,胸前有松鹤图的补子。他那张俏生生的脸,不适合正统的官服呢。怎么看都很别扭。他今天是来接我的吧?可是,他为什么一直都不看我。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关心皇帝?
哦,小狐看尸妖的眼光很怪异哦。
但是我还是要高兴。毕竟他来接我了。
但我的情绪很快被一种怪异的声音压制。
是笑声。
尸妖不是在哭,他是在笑。起初还只是从喉底发出的丝丝声,最后就变成响亮的大笑。
他拍在地板,对小狐狸说:“居然有人敢如此对孤,这贱婢叫什么?春娇,春娇是吧?”
小狐不语。只是看着尸妖,依旧伸出手去扶他。
尸妖再一甩手。
慢慢地回过头来看我。
他的眼皮被我抓破了。
从我的方向望过去,那人尖瘦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两只正在冒血的大洞。
他在歇斯底里地笑,从血洞中探出血淋淋的眼光看我:“孤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过如此兴奋了。孤要给你奖赏。”
他肯定按了哪个地方。
或者发了什么口令。
我只觉身下一摇。
春榻的床板就向两边移开。
下边似是无底的深渊。
不要,我要掉下去了。
在渐行滑低的视线里,我向小狐无声的呼喊。
公子,请救我。
我不要这个变态的地方呆下去了。
小狐,小狐……
我掉了下去。
床板合上了。
眼前一片黑暗。
我肯定是仍然在喊。
只是换成了恐怖的吼声,啊……
虽然没有人听见。
……
其实有时候掉落不见得都是坏事。
据穿越定理讲,被推落悬崖的人是不会死的。
在我们伟大祖国的辽阔疆域上,所有的悬崖下都埋藏着巨奖,每一个掉落的人都会得到上帝的垂青,他们有人得到了金银,有人得到了秘辛,有人得到了情郎。
如此多的奖励,我却不幸的只得到了一堆干草。
虽然有没被摔死,但亦是头晕耳鸣了好一阵子。
当我抬起头,很吃惊地发现,这里是一间地牢。全用栅栏圈固。上面有一个洞口。正通尸妖的床卧。
这里居然是有狱卒的。
他递过来一展油灯,而后就走开了。
我并没有什么害怕的。
得罪尸妖会有什么下场,用脚趾想也能想到。
我在干草上坐下来。
往洞口上看。
很有一阵子,我奢望着自己能从洞口爬上去。
因为小狐就是这个洞的另一端。
那上面有我对温暖的人生的最后一点渴望。
生与幸福的渴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