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努力地从一张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皮上抬起头,四下找寻说话的人。
我本以为这一眼应该看到一只长胡子的鼹鼠。它持着土拨铲还披着披风。
这才符合一个好故事的戏剧性。
但是没有。
我满怀希冀的眼睛只看到了一个人。
他跪在我前面的地上。
身影窈窕……
啊,不,是身影苗条……
啊,不,是身影纤瘦,但却有些曼妙的美。
我很快被自己的思绪打败。
我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者,自从看了耽美小说后,我就有了性别认知思维混乱症。
那不是鼹鼠或者变态的皇帝,他是温小狐。产生性别认知的差错,要说这也不能怪我。
这都要怪他长得太受用。
我的眼光从该死狐狸的诱人身段边绕过去,继续前行。
找那只长着大门牙的疯鼹鼠。
在这间屋子的尽处,我首先看到一排编钟,它们由一排木臂控制,居然是自动敲打的。怪不得能不间歇地咣咣作响。
在编钟架的前方,我看到一个被烛光晕染成寥落印象的身影。
他那时斜倚在一张春榻里。周围点着细长的红色龙烛。
他披着白狐的大氅。手搭在明黄色的锦裤上,烛光似有灵魄,只在他的手指间徘徊,耀得那双手如玉含烟。
那是双极其白嫩的手,如我没看错的话,应是长在千娇百纵的女人身上,应是没有沾过阳春水,没有干过针线活。
手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想这样美丽的东西,应该放到橱柜中,用微弱的哑光照着,向所有的世人展出。我的视线往上抬,努力地汇集眼光,想看看这只手的主人的脸。
我看到了一张极阴柔的脸。
初见以为女子,但却不是,只是却比女子还美。
他的脸色苍白无华,唇色很淡,却有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那双眸子黑得一望无际,望到最深处,触到的却是空无一物。
他人极瘦,是以有着尖细的下巴。他坐在榻下,沉静的像一潭死水。彼时小狐跪伏在他的脚下,他以一种探究的眼光打量小狐,似研究,但眼光含着藐视,似根本不在意,小狐的祈求, 在他的眼里引不起一丝微澜。
一个貌似羸弱的男人有着狂妄的说话,这多少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人的嗓音和长相是可以不配套的,甚至有时候可以是两个极端。
我想到了两个明星,张某某和周某。
很快就对这件事不再吃惊。
其实一直有这样的人,但因为与现实生活离的太远,而我一直被忽略罢了。
……
我以为靠近火堆就会温暖。
没想到在见这个人后,尤其是探寻到他的眼神后,忽尔连火焰都不能带给我热量。
我冷了。
且,我错了。他不是鼹鼠,他更像埋于地底三千后挖出的美丽尸妖。
我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失望。
原来在古代天上掉一块砖,砸死不但会是皇帝,而是会是美丽的男皇帝。
用现代流行的说法,这让做为花痴女的我,很……情何以堪。
尸妖皇帝已经看到了我醒了。
他的眼珠一点一点地斜过来,放到我脸上。
就像有两只从湖水里的伸出的小手在脸上摸。
带着湿漉漉的诡异。
“原来这就是锦元宠爱的新妃,没想到他人老了,眼光也差了许多。”他如是说。
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但只以相貌论女人的男者绝不是好男者。
可惜我说不出话。
只能用眼睛恶狠狠地瞪住他。
小狐扭过头,看我正在强力支撑身体,想要坐起。
他是滑行过来的。
是的。滑行。
用他的膝盖。
他着急的甚至没能站起来,身体就往前扑。
结果就像一只被冰撬打击的冰壶,从地板的那端直直地滑了过来。
“你醒了?”
他用身体支起我的,并把我的头强按到他的肩膀上。
难道是因为房间了多了个比他漂亮的男人,所以才故意要表现出跟我情热?
真是让人愤慨的举动。
我无法表示自己的愤慨,只能翻翻白眼,做个示威的样子。
变态皇帝显然对我比对小狐要感兴趣的多。他从春榻上下来,往我们跟前踱着步:“居然还能醒过来。”
这话恶毒。似在咒我。
想想也是,我死了,他就不用跟小狐争论了。当然更不用浪费他那宝贵的解药。
“这样一个女人,居然勾引锦元又勾引到了你。”尸怪的眼光仍在我脸上摸索,似乎想弄明白我有什么魅力能迷惑住两个比我优秀的多的男人,很快他开始嘲讽了:“是媚术霸道吧?妖女横行,而锦元逆子居然任妖女蛊惑。逆贼把基业建在流沙之上。大锦国是不会昌盛的。天助孤也,这正是逆贼气数已尽的表示。”
小狐抱着我,冷冷地说了句:“住口。主上若是肯为她解毒,臣下自是感激不尽,如不愿,臣下自会另寻他法。只要主上一句话而已,肯还是不肯。”
小狐在威胁他的主上了。
他们俩对着话,而我几近空白的大脑则在回忆起这位主上刚才说的话。
他似乎说我是内奸来着。还说我是个骗药的人。
我没有你们古代人那么复杂的心思好不好?
啊,不,是我没有你这个变态皇帝的九曲十八弯心思好不好?
在现代,虽然也玩手段,但只涉及生存,很难涉及生死了。
但眼前这个尸怪,却因为自己子虚乌有的推断,就拒绝拯救一个生命。
况且,这个生命是我的!
俗话说的好,女可杀不可辱!
喉头痒的厉害,突然想吐血。
我用眼睛盯着他。
盯着他干净的黄缎靴。
期待他再离我近一些,那我就可以……
当他终于停下脚步,我发觉他离我有三步远的样子。
把血吐到他身上似乎还有些费力的。
我从不吐口水。
因为觉得恶心。
而我小时候的男同学们,就能把口水吐得像不需要助推动力的火箭。
我那应该学习这项绝技来着。
用来恶心眼前这位自诩的皇帝。
但我该学的偏没学。我所学习的孔融吃了个小梨,或者白菜属于十字花科,都无法用来发泄我对一只尸怪羞辱我的怒火。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现在的我只能等,等他走的更近些。
可他偏不动了。
停在一个让口水难堪的距离上。
我只好抬起手臂,向他勾勾手指。
知道尸怪看到我那只招唤的手指时的表情吗?
他吃惊地像见到一只长了人手的土拨鼠。
可能是我太出格,所以他站着没动。
结果我只好再次向他勾手指。
估计如此动作也让小狐吃惊了吧。
他的声音透着不安:“你想要什么?”
说着把他手掌摊在我面前,意思是我可以在上面把想要的东西写下来。
我按下了他的手。
不屈不挠地向尸怪勾手指。
我就不信他对一个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会不好奇。
尸怪笑了。
好吧,我承认尸体有时候笑起来时,给女人的感觉也挺不错。
假如这个尸体长得还不错的话。
他突然一笑,就比长成恐龙的尸体笑起来让人觉得可爱的多。
他似乎想说什么。
依旧会是嘲讽吧,说我果然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见到男人就想勾引。
但想了想,后来又压住了。
我才不管他想什么。
勾手指,以钢铁的意志勾手指。
最后,是他屈服了。他真的向前迈步了。
在带起一阵阴风后,他很快停在我面前。
离我近的只剩下一个手掌缝的距离。
我抬头,手也抬起来些,依旧向他勾手指。
就当我是个被你吸引的女人吧。
他耐不住了,终于弯下腰来:“似乎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他这样说。
我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
把窝在喉头处的一口血全吐了出去。
我没福气看到一只穿披风的鼹鼠,但我却把一只尸怪,变得更像一只……尸怪。
如果有DV,我一定会把这位适才还不可一世的主上光怪陆离的表情拍下来。
那才叫精彩世界,洋洋大观。
他的眼睛再不空无一物,我在尽头搜索到了他的暴怒。
优雅的,又或者高傲的您,生气吧?这是对您优雅地污辱别人,猜疑别人的回敬礼。
小狐笑了。
真的。这家伙真不是人做的。我都伤成这样了,我在吐血啊,他居然还有心思笑。
不是人做的人先开始咳着笑,后来就是哈哈地笑。
他边笑边说:“现在主上知道我喜欢她的原因了吧?”
说完,小狐再不理那只尸怪。
他屈身抱起我,大踏步地往屋外走。
他应该也已明白,在我做出如此事后,尸妖是不会给我治伤的了。
而且我的行为,已经向小狐表明了我的态度。
那就是可杀不可辱。
他明白了。也尊重了。
我松一口气。
最后一点劲,用自己的脑袋在小狐的脑袋上敲一下。
这孩子,挺聪明的。有前途。
小狐笑笑看我。
眼光如水温柔。
我不恨他了。
真的。
我与他之间的心曲,有些地方似不能相通,有些地方却能够互明。
这就足够。
我已经不能思考了。
太累。
如果这就是即将到来的命运。
能跟他一起迎接也不错。
因为曾经是朋友。
被他抱着往前走。
身后突然传来阴沉的语声:“且慢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