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狗,如果能咬死他的话,我宁愿当一只狗。
春天的山谷总是徘徊阴郁的风。
泥水一层层糊在身上,凉的凛冽,像是结了冰。
在这个绝望的春日,我眼前的他渐渐模糊了。
黑暗和光明交替来临。
一会儿像是走于黑暗的隧道,身边有看不见魑魅魍魉同行。一会儿又看到小狐的脸,朦朦胧胧地贴上来,他的话声像是山谷的回音,一圈圈扩散,等传入耳道的总是一些“空空”声。
在这样的似醒非醒中,我能感觉他一直在摇我。
每当我在隧道里拉着鬼魅的手走的远了些,深了些,就会听他的呼唤,我似乎是拂了他的手,让他别再摇醒我。他却不给我丝毫安闲的机会。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脸上拍打,把我的头像拨浪鼓一样来回晃动,他说:“你想知道谁是血煞吧?你想把我千刀万剐吧?那就别睡着了,快醒醒。”
我很生气他这样对待我的头。因为那并不是供他玩的皮球。可我太冷了,只能软绵绵地躺着,任由他来回把我拨弄。
他像个丢了鸡仔的老太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中也有碎嘴婆的类型。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感觉到一丝温暖。
温暖将我的周身包裹。终于不那么冷了。
这次没人摇我的头。但我还是醒了。
虽然不太情愿。
我想我之所以勉力醒来,是因为听到了错杂的乐声。乐声里夹杂着一个陌生的男音。乐声,男音,在耳边吵个不停。
我想也许是身体得到了充足的休息,要不是就是温暖让我有了足够的力气。
这次睁开眼,我的视界不像前几次那样模糊。
看到的事物不再有光晕和重影。
我很高兴原来我的眼睛还没中毒。
我看到了一堆火。
是的。是火焰。正在我的眼前熊熊燃烧着。
而后是白色的皮毛。
嗯,我研究着那些皮毛,应该真正的狐皮吧?
是小狐狸的皮吗?
他脱皮了吗?
我的思绪像喝醉了酒,恍恍惚惚的东奔西走。
而后,听力也渐渐回到正常的状态。
我清晰地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一片丁当的打击乐声里说着话:“温玉安,你真要把她献给孤?”
下面是小狐狸的声音:“只要主上能救回她的命。不,主上曾答应过臣下,只要臣下能把她带到您面前,您就会救她,现在,臣下以指她为血煞的代价,把她带来了,也已经大闹了庆禧殿,假我之手,主上的目的应以达到。想必主上比臣下明白,任何心愿想到达成都要付出代价。臣下和这位姑娘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让主上达成所愿。那么现在该是主上应做出行动,替她解玉仙滴的毒,救回她性命,达成臣下愿望的时候了。臣下跪请主上实践诺言!!!”
男子的声音在笑,声音不高,但却极是冷淡:“孤只能给她玉仙滴的解药,却不能救回她的命。”
“主上!”
“啧啧,看你的眼神,那意思,难不成想杀了孤?”那人的话语桀骜不逊,他以高高在上的气势在嘲讽小狐:“居然能有女人生名动天下的温玉安动心如此,孤第一次了解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含义。”
居然能人有以这种口气对小狐说话,这是我从不能想到的。小狐已经够骄傲的了。但骄傲中带着风流倜傥,不时还能小小自我调侃一下,并不是自大式的盲目骄傲,是以不觉其烦,反而讨人喜欢。但这个与小狐对话的人,骄傲的则全然不同。他骄傲是像是全天下都欠了他的钱,活该受他的斥责那样,傲的无法无天。
也许是这人的态度激发了小狐的傲骨,小狐再开口声音已冷了很多:“臣下不知主上是什么意思。在看臣下的笑话吗?”
“就算是吧。”那人哼一声:“孤在这地宫呆得太久了,已经很久没看过什么好笑的事了,你的确给孤带来了一件。”
“主上想怎样笑话都行。自从与主上相识,我已做了许多不能为而为之事,被主人一笑又有何妨?只是主上笑完了,请记得给这位姑娘解毒。”小狐的话语从最初的愤怒,渐说渐不卑不亢起来,每一个字,都含着千钧之劲,他,以一字一顿的缓慢口气,对另一个骄傲自大的家伙,强调着自己的势在必得。
“温玉安。”那人叫得简慢:“亏你是练武之人,也曾学过些医术。你难道看不出,她中的毒,不止玉仙滴一样?就算能为她解了玉仙滴之毒,但没有另一样毒的解药,她依旧要死。既然如此,你何不省些力气,与孤同赏下春雨即景?”
“还有另外的毒?”小狐的语气变得迟疑:“是什么?”
“七骨花。”
“主上!”小狐可能太过吃惊,声音震得我两耳嗡嗡作响:“七骨花不也是……”
“是,恰巧也是孤能解的毒。不,是全天下,唯有孤懂得怎样解的毒。”
“那就请主上施以援手。”
“孤不能。”
“什么?”
“孤不会给她解毒的。明白了吗?”
“主上?!您不能出尔反尔,您答应过在下的。”
“是,孤是答应你为她解玉仙滴之毒,如果你坚持的话,虽然无用,但孤怎么会自弃誓言?虽然是白费力气,亦会给她解。但让孤给她解七骨花之毒,你就别妄想了。”
在说过这句话后,半天没听到小狐的动静。
“啧啧,想动手了吧?如果想自寻死路,你何妨一试?没有伤时,你亦不是我的敌手。现在有伤在身,你在孤的手下讨不到好去。而且你死不要紧,那这位姑娘可就真的没人救了。”
“臣下不想跟主上您动手。只想知道您不给她解毒的原因。”
“原因是吗?你居然不知道锦元逆子也是中了相同的毒?现在正该是逆子毒发身亡的时候。孤简直是迫不急待想欣赏那景象呢。想那锦元,为了知道解毒的方法,已经要颠狂了吧?如此关键时刻,偏这妮子也中了相同的毒,况且孤听说,她不是你所说的普通宫女,而是锦元那匹夫的嫔妃。此事越来越有意思了。也许是锦元故意让你把她带到孤的身边。啊,不,也许是锦元亲手对她下的七骨花的毒呢。孤怎么知道她是不是锦元安排的一步棋?”
那人打哈欠了:“照我看,她是锦元派来的内奸,是个试药人呢。孤不杀她,已是念君在庆禧殿的行动上,肯听从孤的调遣。是以,君亦莫再强求,天下女人何其多也,任此贱婢自生自灭罢了。”
“不会的主上!就算是局外人,臣下亦能看出袭击锦元这件事主上计划周密,每一步都行事稳妥,锦元断不会料想主上会在他将要毒发之时,还要用蝙蝠袭击他。这是主上的神机妙算,锦元一直为东洲饥荒之事劳心劳神,又如何能事先猜出主上的心思,从而借我之手,把这位姑娘送到您手上呢?他又怎么能知道我与这位姑娘是早就相识的,他又怎么能知道,我亦相识于主上呢?这是万不可能的。这位姑娘身中七骨花,肯定只是巧合罢了。请主上明断,速速为这位姑娘治伤。”小狐可能太过吃惊,说话声音大了些,震得我两耳嗡嗡作响。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高傲的声音再响起时,已多了嘲弄的意味:“温玉安,这就是为什么你不是锦元。而锦元会是锦元的原因。你看似聪明,但心太软。虽则有才,但在孤眼里,你甚至不如辛道良。”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说实在话,那会儿我似清醒,似浑噩,两人的对话我全机械性地听去了。从这个耳朵钻进去,从那个耳朵钻出来。我的大脑并没有对这些信息进行分析。
我也想分析来着,但是一想就脑仁疼。
气血不足吧。
还是晕乎乎的。
我只知道,狡猾的狐狸似乎碰到了更狡猾的猎人。
狡猾的猎人?
他似乎自称是孤来着。
孤家寡人?
那不就是皇帝?
皇帝?
我牙根忽然就疼了。
古代的皇帝好多啊。
天下掉一块砖,能砸死一大把。
碰见一个还不够,我居然又碰见了另一个。
他是疯了吧?
听说,在我们亲爱的祖国建国之后,深山老林里还出了好几位皇帝呢。
自己用萝卜刻个章,自己在土屋外挂面旗,就自称皇帝了。
而后也真有人信。
不久也就真的宰相也来了,将军也来了,也就果真娶了三四位娘娘。
这些野皇帝和他们野鸡王朝的命运,当然是不可避免的被三五个人民警察给剿灭了。
现在,在我耳边自称为帝的家伙,就是这样的人吧?
揭根竹杆挂面旗就当皇上了。
有病。
我越来越清醒了。
清醒到已经能断定这间屋里有个人在生病。
而且这个人不是我。
我喜欢观赏稀奇动物。
例如四不像火烈鸟之类。
我是动物世界的爱好者吗。
所以,当想到身旁就有一只自说自话,称自己是皇帝的稀有人种时,我的好奇心被充分唤起。
能看一眼这样的变态人,死了也不亏啊。
所以,我就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