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崖早已掩不住腾腾的怒气,猛地上前两步,伸了大手刚要有所动作,月早已机警地一步跳开,俏眉也跟着一挑,“怎么?这也是你们头教你的,请不到人就直接掳走?”
南崖收回了手,恢复了平淡无波的神情,鼻子冷哼一声,“你现在倒怕死了?”
月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怕死?那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又是真怕死?”
“你到底要怎么样?”南崖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可还是竭力压抑着声音。
“我得很清楚,你们头要见我,我又没不见,那就让他来见我呗。”老狐狸的前车之鉴,月对出门去见人比较犯堵,加上不知道君墨什么时候把灰送回来,根本不打算离开。
“月主!”净心绕了屏风,倒没注意到里面两个人正在僵持,“怎么门口突然多了几个守卫,生了什么事吗?”
见是净心,南崖横眉对着月瞪一眼,月看也不看他,笑着迎向净心,她手里捧着不知是什么东西,“怎么出去这么久?云将军刚刚还来过了。”
南崖脸上没什么变化,拳头却攥得紧紧的,这时候转个身,迈步就要出去。
“他这是去哪?”净心见南崖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以为南崖刚刚又跟月怄气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刚要上前去问个明白,月连忙开口,“没事,我让他去抓老鼠的。”
月心里知道南崖肯定是去找机会向尊敬的头大人汇报去了,便笑着安抚净心,岔开了话题,“这是什么?怎么出去一趟又带了东西回来了。”那盒子触手冰凉,很舒服。
净心诡异一笑,手里也没闲着,揭开了盖子,“你看……”
月倒抽了一口凉气,里头是一只青瓷大瓮,外面一层都凝结出了豆大的水珠,也是冰凉的,瓮口还散着丝丝凉气,倒像里面满是冰块,“这里怎么会有这个的?”
“一共就带了几十坛,路上大部分都化了,还剩三坛,我才出去就被皇上身边的传唤宫人叫去了,特意拿了这一坛过来的。”净心一边,一边变戏法一样又从旁边摸出了一只壶,里头倒出来褐青色的液体,再心地夹了几块碎冰进去,“月主虽没嚷热,皇上可还记着呢。”
月不经心地唔一声,接过来只捧在手里,也不喝,看着只是出神。
“我刚刚过去的时候,营里好像有不寻常。”净心收拾了,找了厚重的毛毯将那冰瓮捂得严实又盖好盒子,手下却忽然一顿,“月主,难道皇上真下定决心了?”
“净心也察觉到了?”月轻抿一口。
“皇上派来两个侍卫,就想到了,”净心继续收拾起来,“月主的打算也还是没变吧?”
“还是净心了解我。”月轻笑,“我先等灰回来,今天晚上你也惊醒。”
净心头,“我这就下去准备。”
※※※
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西边白色营帐边显出了一轮细长的下弦月。
“月下柳梢头,正是黄昏时。”
几乎是全身泡在水里,突然想起了这句诗,月念了几遍,总觉得哪不对劲,可是想破了头也只记得这么两句。
她的大帐本来就在角落里,反正她也是插翅难飞,门口的侍卫都让净心叫得远远的了,月闭目凝神,今晚有很多事,还是先要好好犒劳下自己。
先犒劳再做事。
自我放松得几乎昏昏欲睡,却忽的被一声叫唤打断了。
“月……”
竟然是朗夜的声音,月急的先叫出声来,“别过来!”好在净心心细,大帐门前设了屏风,不至于一进来就什么都瞧得一清二楚,月慌的伸了手去捞搭在一旁的衣服。
“你怎么了?”朗夜听到月的语调不像平常,急的就要闯进来。
有时候偏偏是越急越容易出纰漏,捞了半天总是差那么一,又担心朗夜会突然冲进来,月不敢站起身来,听到外头朗夜着急地问,月在这边更着急,刚泡没了的汗又起了一层,她呼呼直叫,“你不准过来!”
朗夜语气忽的黯下来,“你在生我的气?”
月豁出去了,一咬银牙,猛地冲出来,披上了中衣,背过了身子,到了屏风后面,“我没生气,你走吧……”
“还以为你会吵着闹着来找我,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你都没出现。”朗夜静默了半晌,“就想过来看看你。”
“那好,你现在看到了,”月走出来,却见朗夜是独身一人,便哂笑道,“如今真是奇了怪了,我一个挂名的御前随侍还有这么多人保护,我们的一国之君还这么不被人上心。”
朗夜只瞟了月一眼,见她没有大碍,叹口气低下了头,“月……你不要冲动……这不像接外使,两军交战,打就会打起来,是真刀实枪,要见血出人命的,我这么做只是担心你会乱来。”朗夜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月听了心里一软,也没能继续嘲笑了,叹口气不话。
“月,答应我,不要乱来。”朗夜依旧垂着头,两手紧握着垂在两边,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精神。
听着朗夜如此低声下气的请求,月哪还能不,再叹口气,“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乱来,你把我门口的侍卫都撤走吧,明天我就回杨家。”今后都不再任性地让你难为了,月还有半句话咽在心里没能出来,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真的回杨家了……
朗夜怔了好一会,脸色依旧投在一片阴影中,看不真切,“杨……他来接你了?”似乎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样问,他连忙又改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明天什么时候?我派人送你回京城。”
“不用了,有南崖就够了……”朗夜不看她,她也不知道要看哪,两人如今已是相见不如不见了啊。
朗夜听了不再多,沉默地转过身,“等我回来,无论如何请我喝这杯喜酒吧。”
月怔怔地目送了朗夜落寞的背影,“真是一条傻龙啊。”悠悠的一声叹息,突兀地响起。
月条件反射地迎向了那声音,原来是尤物,月冲他粲然一笑。
“娘娘,”尤物的声音还是酥的快要化掉,一身火红换做了葱绿,还是那样绝伦美艳,尤其显出那张樱唇鲜艳欲滴。
“尤物,我现在可不是娘娘了。”月见到这个比自己还有女人味的男人,总会无端生出很无奈之感。
尤物风情万种地款摆了身子移近了,再眨眨那细长的凤眼,“可尤物心里,就把你当娘娘。”
月扶额,坐在一边,“你来什么事?朗……皇上那你不用保护了吗?”
“没办法呀,南崖那呆头鹅不会办事,那还不得我亲自来跑这一趟了。况且我喜欢娘娘啊,当然找机会多来亲近亲近喽。”尤物又冲她眨眨眼,自认魅力十足,也跟着袅娜可赏的坐到一边,“至于那条傻龙,娘娘还是担心他的嘛……”
月看着尤物眨眼,只觉得自己眼睛也跟着抽起来,实在忍不住也眨回去又指指他的眼睛,“尤物,你是不是眼神不好啊?”
尤物掩嘴扑哧一声笑了,“娘娘,您可真有意思。”话这么着,尤物还真就不瞎眨眼了,脸上还是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带着魅惑的笑意,“娘娘,头大人办完手上的事马上就会过来见您。”
“哦?”月没想到这么快那头就下定决心了,听了她的回话也不觉得心里堵,看来这个头果然不简单呐,尤物跟南崖不同,南崖其实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他是不屑藏起来,可是尤物不同,越是这样笑脸迎人的家伙,越是一肚子坏水,月恨恨地想,脸上还是不露痕迹,“那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你们可敬的头大人?”
尤物又吃吃地笑一会,“娘娘您在笑吗?头既然要来,只怕到时候连只无关的苍蝇都飞不进来,您就别瞎操这心了。”
月默然无语,尤物见状,风拂杨柳一般风姿绰约地起身了,“好了,我话带到了,也要继续回那条傻龙身边去工作了,娘娘再见。”
临了还无限哀怨依依不舍地瞅一眼,出了门便突然消失了。
月叹口气,今晚还真是闲不下来了。
这时候天窗突然急掉了个物事下来,月慌的跳起来,听到半天没有动静,只能蹑手蹑脚地走近去。
原来是君墨那只锦囊。
君墨知道军帐对于飞来飞去的一定有所防范,所以派了白把东西扔进来,月拆开来看,会心一笑,暗叹自己有了这么个赛诸葛的军师,还用担心什么呢?
细读了锦囊里的妙计,恍惚间又有个人影闪了进来,月以为是莫问,收起了锦囊压低了声音惊道,“谁?”
来人站在阴影处,先亮出了一块金晃晃的令牌。
身为影卫头,现在居然摸黑进来。
月冷哼一声,老狐狸,影卫头,这两个人还真都爱这些偷鸡摸狗的行当,自己行不正才会每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如今冒出她这么个身世不左不右的人,居然各路人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竞相看上了,难道她就活该为他们做事了?
似乎是听到了月的冷哼,倚在大帐中央的柱子上似乎要睡着似的,那人先笑出了声,那声音带着七分闲散,三分随意,倒有些熟悉,“别来无恙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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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