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要下雨,高誉急匆匆跑到江慈身边,要她去收衣服。
正在逗邻居家小花猫的江慈答应道,顿时脚下生风往回跑。
“等等。”江慈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高誉,“你怎么不去收?”
高誉洋洋的说:“我在这里替你观测天气,这雨再过几分钟就要下了。”
“你就是懒得去!”江慈丢着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赶紧回外公家里收衣服去了。
高誉不知道在外面玩什么,雨下大了才回来,淋成一只落汤鸡,头发衣服全湿了。
外婆把他拦在门外不让他进门,好在头上有屋檐挡雨。他在门口甩头发,江慈顺手递上一块毛巾。
“在城里闷坏了,在这里撒欢似的野,告诉你爸爸去!”
在外婆的印象里,“告诉你爸爸”这句话似乎仍然很有用,小时候一闯什么祸,外婆第一句准是“告诉你爸爸”,或者“告诉你妈妈”。
高誉故作心虚,说:“江慈把何爷爷家的猫抱到了刘爷爷家,她倒是自己人先跑了,我总得替她把猫还回去。”
“自己回来晚还怪我了?何爷爷家和刘爷爷家不出一分钟的路程。”江慈无辜道。
他朝她笑得肆无忌惮:“就怪你!”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外公外婆和江慈高誉各自坐一把小板凳在门口,望着雨聊天和发呆。那张矮矮的小桌子又沏了一壶新茶,这下配了四个茶杯。
外公望着敲打在地上的雨发了愁。
“明天不知道下不下雨,我和你外婆得去隔壁村里一趟,你们两个在家乖乖待着,饭自己烧,菜就去门口摘。”
江慈问:“你们去哪里?我们也去。”
“隔壁村的老书记家里,他有事要交代,你们两个孩子就不要跟着去了,明晚兴许谈得晚,不回来,你们早些睡,下雨不要上山,也不要去溪边玩。”
高誉轻松的说:“放心吧,我会照看好慈妹儿。”
江慈被叫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小誉哥真会说笑。”
“哪里,哪里。”
隔日清晨醒来,外公外婆都已经出门,高誉做了早饭,江慈醒来正好吃。
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虽然没有下雨,但乌云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下一样。
吃过早饭江慈有些待不住,趁着天气还算凉快,拉着高誉在村里散步。
熟悉他们两个的都知道他们难得回来,还在这里住下了好多天,现在见到他们能都闲聊上几句。
没几天,高誉和江慈已经将这里有几户人家,每户人家当家做主的是谁,家里有几个小孩,统统摸了清楚。
年长一点的,心里都跟个明镜似的,看透高誉和江慈的关系,但也仅限于看透不说穿。
何爷爷说,“后山的半山腰上有座月老庙,许愿的人人都有好结果,当年你们外公外婆就是在月老庙前成亲的。”
“去看看?”江慈在告别何爷爷之后说。
高誉爽快答应:“好。”
她挽着他的手,二人沿着小溪一路往后山走,昨天的雨下了一天,路上还有些泥泞,湿答答的粘着鞋子,走起来好不痛快。
整座山山很矮,所以半山腰其实很近,绕了几圈山阶就能看见月老庙。
小小一方庙宇,搭在过路边,看似简陋,边上就是生出来的枯木枝桠。月老面前放着贡品,看上去时间过去很久,贡品脏的脏,坏的也坏了。
江慈遗憾的说:“早知道把家里那两个梨带来。”
“梨?”高誉诧异的说:“不要梨。”
江慈本来有些不明白,但很快又懂了,笑嘻嘻的看着他说:“你就这么不想离开我?”
高誉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而是很认真的看着她说:“嗯。”
继而,高誉又看向月老,说:“不想。”
他们上半山腰花费了点时间,下山也要同样的时间,高誉觉得天色又变了变,有些不对劲,拉着江慈赶紧下山。
只是没下一半路,大雨伴着雷声一起来了。
江慈倒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在家里看窗外打雷闪电倒是不怕,但是走在山路上,雨又这么大,两个人都没有带伞,一下子浑身湿透。
闪电看似很近,猛得闪一下,巨大的轰鸣声随之而来,她有些慌了。
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誉将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盖在江慈头上,搂住她瘦小的肩膀一路走,紧紧搂着,生怕她不小心就滑下去。
雨声太大,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被淹没在雨声里,高誉扯着嗓子对江慈说:“小心脚下!”
她的脸上,睫毛上都是水,雨珠子挂在睫毛上,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还是很用力的说:“好。”
本是泥泞的路经雨水萧条后变得软烂,一步踩不稳随时会滑下去。
江慈和高誉放慢了步子,反正都淋湿了,也不怕更湿,只要不摔下去就好。
这场大雨来得比昨天的更猛,连高誉都明显有些慌乱。
他本是搂着她,到后来他的右手直接顺着下去握住她的右手,握起来安在她腹部,更加近的距离,防止着一切她会有的意外。
他本以为下了最后的台阶可以松一口气,可是最后的路沿着溪,路上还有常年被溪水打磨过的石头,要踩着过路必须十分小心。
走到这一段路,高誉直接踩到浅浅的溪流中,紧紧握住江慈的手,好让她稳稳踩着石头过去。
江慈也小心翼翼的踩上去,感受到手上的力量巨大,她要通过的时候,不安的看了高誉一眼,心中一慌神,脚下一滑,一下子跌在急流中。
“小心!”
江慈摔下去的时候,觉得头似乎磕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硬硬的,像是石头。
高誉握着她的手,一时都没有松开,江慈这一倒,高誉顺带被拉下,两个人跌到溪水里,高誉奋力用另一只手去拉经过的一切东西。
高誉惊慌的叫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的渐渐听不见了,雨水直直打在她脸上,她偏头的时候,看到原本澄澈清亮的溪水怎么染上了红色染料。
红红的,晕晕的。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江慈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她躺在病床上,穿着蓝白色相间的病号服,面上戴着氧气罩,身边坐着的人趴在床边睡着了,可是手仍旧是牢牢握住的。
她等了很久,他都没有醒,手实在酸,她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边上的人这才醒了。
他的脸上仍旧很慌乱,和在那天的大雨,那条冰凉的溪里一样慌乱。
“没事。”江慈虚虚的说。
外面的人也许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一下子全部都涌了进来。
江慈本以为是高誉一个人在陪她,现在眼前这阵仗,竟然盛大得叫她有些鼻酸。
外婆急得眼睛都红了,第一个到她床边问她的头痛不痛,江慈茫然的摇了摇头,看到外婆身后站着的外公,还有爸爸,还有妈妈,还有拄着拐杖的爷爷,再是另一边,大姨,大姨父,和堂,云欣,程程……
江慈觉得置身梦中一般。
她最先看着大姨,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大姨摇着头叹了口气,没头没尾的心酸的说了一句,“是我们错了,什么脸面,拆散你们算有什么脸面。”
“大姨……”她不敢相信的叫了一声。
“大姨错了,小慈,大姨错了。”
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乐乐呵呵的看着高誉,又叫了声“高誉”,可很快又觉得眼前一片红色,不出三秒,伴着众人的惊慌的叫声,江慈又晕了过去。
事后医生官方解释:“是情绪激动过度。”
戚和堂懒洋洋的说:“就开心晕了呗。”
高誉对此表示赞同。
江慈迷迷糊糊听见耳边一直有声音,觉得太吵了,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醒过来,直到看见眼前的几个人,简直气得要再次晕过去。
“你们……你们居然在我的脚上打牌……”
戚和堂和云欣两个人在左,高誉和冯程在右,各自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两边,正惬意的靠着椅背,手里拿着一副快打没了的牌。
而江慈的身上盖在白色的被子,脚的位置就被他们用来作“桌面”,几张牌零零散散的都丢在她的脚上。
“哟,醒了啊,醒了你跟高誉一对,我才不高兴打了。”程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
“别啊程程,这一把打完再走,我请你吃楼下的港记小点心!”云欣眼巴巴的望着站起来的程程。
程程不怀好意的冲云欣笑:“那我要吃榴莲酥!”
云欣扁扁嘴,犹豫道:“我不喜欢榴莲酥呢……”
江慈:“……???”
这是不把她当病人了?
只有戚和堂和高誉的眼里有她,戚和堂趁着两个女孩子在边上叽叽喳喳,问江慈:“饿了没,你可昏了一天了,几位老人年纪大了,长辈们带他们去找酒店休息了。”
“和堂……我好感动。”江慈的头不能动,只能平躺在那里看他。
“感动什么?那我带她们两个下去吃港记,高誉要不要一起?江慈醒了没事吧,自己待会儿,我们吃好再给你打包东西回来。”
高誉一口答应:“好,我请。”
“行,你请。”
江慈:“????????”
四个人开开心心的瞬间消失在江慈的病房门口,江慈不牵动脑袋费力的朝门口的人喊:“你们是禽兽吗!!!!!!”
楼道上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戚和堂探回头来,说:“是!啊!”
很快又消失在门口。
江慈以为这几个人只是在和她开玩笑,毕竟她的好朋友和男朋友都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事实证明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