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风他们直接将汽车推进了圣佩德罗湾,连带李洛生的尸体一起。在这个过程当中王安平一言不发,赵毅风知道他在心中是为李洛生的死而怨恨自己。
将抢来的钱粗略清点一下,大概有十八万美元,这意味着他们每人都将分到六万美元,这个时候赵毅风显示了他的慷慨,他首先提议把三万美元作为抚恤金交给李洛生的家人——他那时还没有建立自己的帝国的打算,但是他仍然认为每一个阵亡的“士兵”及其家人都应该获得补偿。同时这也是赵毅风展现他那惊人的说服力的时候,他成功的让李洛生的家人相信了李洛生死于车祸。
这样一来他们每人就只得了五万美元,但这在一九六八年却是相当可观的收入。赵毅风警告了曾锐和王安平暂时不要去花这笔钱,等事情冷却下来再说。
十八万美元加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头目,这样的损失对于桑塔迪奥家族来说不值一提,后者说他们还应该为少了一个离心离德的老家伙而高兴,可桑塔迪奥老头子依然暴跳如雷(也许他暗自窃喜),将这视为对桑塔迪奥家族的极大侮辱,并纠集了所有的兵团司令,准备报复。尽管大多数人都能看出这是桑塔迪奥老头子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但军师还是尽职的进行了提醒。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时机,他说。听者很明白这是为什么。
1968年11月24日,也就是赵毅风一干人抢劫行动的下午,提前结束了在雅典休假的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布朗从州首府萨克拉门托飞抵洛杉矶,或许是对于妨碍他与地中海美女情感交流的一种报复吧。州长大人在机场就下达命令,调动国民警卫队第40装甲师进入洛杉矶“恢复秩序”。
美国人的高效率在这一时刻体现的淋漓尽致,第40装甲师师长奥特将军立即率领2000荷枪实弹的士兵开进瓦茨,与5000名洛杉矶警察部队一起,对暴乱的黑人实行围剿。这一下当然激化了矛盾,更多的黑人加入暴动,他们用人数和地形暂时抵消了装备的劣势。事后关于宪法第二修正案的反对声再次甚嚣尘上(宪法第二修正案保障人民持有武器的权利),因为部分黑人持有枪支而大大增加了镇压的难度。
安迪很庆幸自己还活着,他参加了昨晚在街口对军警的阻击,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山姆拍着肩膀对他说:“你现在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安迪能够深刻体会作为一个男人是多么的不容易,他险些被刺刀捅穿。
“我们会赢的。”安迪常用这句话安慰自己,但他其实也不那么肯定,他早上偷偷听了收音机,第40装甲师又有8000增援部队抵达了,第49步兵师也正在开赴洛杉矶途中,现在估计已经抵达,也就是说他们被总数达到23000的军队和警察部队包围,这意味着他们的数量优势在渐渐消失。
事实上安迪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围困他们的部队还有联邦政府调集的海军陆战队。洛杉矶市也宣布处于暴动状态,禁止了一切集会,实行宵禁,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几个行动过快的桑塔迪奥家族的士兵因违反夜间戒严以及从身上搜出枪支而遭到“暴乱同情者”的处理。
不论历史如何评价,1969年11月25日在瓦茨上演的一幕注定含有悲壮色彩。训练有素的军警用展开展多队形,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朝黑人群众发起了进攻,鉴于他们的对手仅仅是用石头和砖块武装起来的平民,这场战斗表现出无趣的一面倒,士兵们所要做的就是朝每个敢于站着的人开枪。
安迪早已跟山姆走散了,他觉得自己立死亡不远了,环顾了一下,附近不可能找到牧师,想到死后上不了天堂,这让他有些失落。当然失落是一回事儿,放弃抵抗又是另一回事儿,暴动者四处点火,冲天而起的浓烟连在唐人街的赵毅风都能看得见。
黑人是不缺乏勇气的,只是勇气不足以让他们用石块和牙齿打败敌人。安迪也只是一个小人物,每人会在意他,故此他对历史唯一的贡献就是在《民族动乱问题全国咨询委员会的报告》中增加了一个死亡人数。谁也不知道安迪的死因是什么,除了一个导演,他拍摄了以安迪为原型的记录短片《洛杉矶,1968》,并在第四十一届学院奖当中获得了最佳短片的提名,这是他导演生涯中仅有的一次参加颁奖典礼却没有获奖的经历——其实的时候他出席典礼的资格都没有。
不得不说拼死抵抗的黑人给参与暴动镇压的军警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面目狰狞的反抗者们将长时间成为他们噩梦的主演。有的军官沮丧的表示:“这像是一场革命。”这个话作为《洛杉矶时报》的头版头条而广为人知。
1968年是个革命的年份,流行音乐也与革命有关,因为披头士乐队发行了一手闻名遐迩的歌曲就叫《革命》。
“你们很清楚,
我们都希望改变世界。”
约翰逊总统开始为自己做出的放弃竞选连任的决定而高兴,他任期还有不到两个月,这个烂摊子让白宫的新主人去收拾吧,共和党的理查德?尼克松喜欢在电视上装出一幅可怜相,有可能他就是下一个倒霉的家伙。
“这不只是一场种族间的战斗,更加是一场穷人与富人之间的战斗,是阶级斗争。”闲谈中赵毅风为持续了五天的暴动进行了总结,顺便说一句,再弄明白了歌词之后,赵毅风对《革命》颇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是对革命精神的背叛,“约翰?列农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太严重了,要知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能那样温文尔雅。”,他如是说。
暴乱刚刚平息,街上到处都是铁丝网和机枪,再加上赵毅风还在观察桑塔迪奥家族的行动,所以他尽量减少抛头露面的次数,闲暇时只能和曾家兄妹聊天打发时间。曾琴是个和平主义者,因此她不赞同赵毅风刚才关于约翰?列农的评价,想要出言反驳,可终究没有说出声音来。
赵毅风早就发现了她的反常,对他有些躲避,对话时总是面有惧色,这使他很无奈,只得平心静气的对她说:“你以为我是个杀人狂,是不是?”
问话的时候是面带微笑的,语气也尽量保持轻松,可她不回答。她之所以不回答,还是因为她害怕,赵毅风自己没有感觉到,他在微笑的时候比起面无表情流露出更多的阴森之气。她本能的人为他是一个散发着危险的人。这种想法是他无法体会的,他只觉奇怪,自己虽然沉默寡言,可说起话来还是显得通情达理,这一点就比她哥哥曾锐那小子好得多。
幸好曾锐的出现即使避免了僵局的出现,他是来喊赵毅风去接电话的,赵毅风的公寓没有装电话,要找他的话都打到餐馆——其实他谁也不认识,通常不会有人给他打电话。这是雅丽珊德拉打来的,她是曾琴的朋友,知道这里的号码。
“我昨天上午打过电话,他们说你请假了。”听得出她的声音有点紧张,不太自然。
“是的,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赵毅风不敢多说,一来是他的口语不好,二来是不清楚雅丽珊德拉找他干什么,他俩只见过一次面,交谈也不多,只能说是认识,熟人都算不上。
“苏珊好些了吗?”她又问。“苏珊”是曾琴的英文名,很美国化的一个名字。这个问题有没话找话的嫌疑,她早问过曾琴的情况了。
“她好多了。”在没有摸清意图之前,赵毅风是很有耐心陪她讲下去的。
“我想,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对你说谢谢,所以……”
“你太客气了。”赵毅风说的是实话,他在瓦茨打死那个黑人,主要目的不在于保护她,没有必要感谢。不过赵毅风还发不好“L”的音,这惹得雅丽珊德拉一阵轻笑。
她笑后尴尬了片刻,才说:“你呢,你自己还好吧?”
这次轮到赵毅风笑了。
“雅丽珊德拉——”
“叫我雅丽吧。”
“好的,雅丽,你知道我能保护自己,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谁会想到对付我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想当面感谢你。”雅丽终于决定结束没营养的废话,进入了正题,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倒是有点细不可闻了。
“你是说只有我们两个?”赵毅风对于美国女孩的开放很不习惯,要说这也不算什么,一个约会而已,不过他是个在男女问题上比较古板的人。
“是的,就星期五,怎么样?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几杯,吃个中午饭。”雅丽没有听出赵毅风的惊愕,自作主张的制定了节目表。
“你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赵毅风想表达一个委婉拒绝的意思,可是话说出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星期五应该可以。”这个回答已经违背了他一贯的道德,不过这让他有一点兴奋。
她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星期五,说定啦?”
“说定了。”
曾锐又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他要去厨房,或许是受了母亲的遗传,他在烹饪上很有天赋。赵毅风尽量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激动,跟他点了点头就工作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