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在暴动过后恢复得很快,人们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将这段不愉快的记忆抛诸脑后,重新投入到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当中,谈论好莱坞明星们的绯闻逸事,观看最新的电影才更符合洛杉矶人的价值观。当然了,暴动也带来了一些改变,这一、两天来的城市治安大为好转,城里的小偷、强盗、毒犯们统统销声匿迹,让洛杉矶的老市民们很不适应。
卢卡则过得很高兴,因为昨天东洛杉矶兵团的司令来电话通知他桑塔迪奥老头子要给他进行入会仪式,就在今晚。他激动万分,这些年来他梦寐以求的就是正式加入桑塔迪奥家族。正是的家族成员意味着成为众人敬仰的对象;有一块自己管理的地盘;收取别人对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的恩惠;出入高档俱乐部;开高级轿车以及泡更好的女人,哦,还有“法律执行人”的身份。一切的好处都是外面世界的人无法想象的。
只是卢卡同时有所顾虑,他的意大利语依旧差劲(感谢他父亲娶了个意大利女人,让他想有了入会的资格),最重要的是他不是一个经过“过硬考验”的人,对他的入会批准某种程度上是破格的,他自信为家族工作尽心尽力,但也没有狂妄地认为自己重要到足以打破黑手党几百年来传统的地步。家族难道要处决他?这不可能,他没有犯任何大的错误(偶尔出卖“线索”的过错事可以原谅的)。兴奋过后就是不安,他一直在卧室里来回走动。
妻子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饭,卢卡没有告诉她今天晚上的事情,他们感情不错,只是有些事应该保密。电视里正在直播洛杉矶道奇队的补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房间里也听得到。他觉得需要开窗透透气了,过度的紧张让他吸烟过量,弄得房间里烟雾缭绕。
敲门声响起时卢卡正准备喝下第二杯加水的朗姆酒——他没有当过水手,可他就是喜欢朗姆酒,不知为何。肯定是安杜里尼司令。入会仪式是神圣的,一般都会引起很高的重视。他快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很正式。抓起帽子,吻了吻从厨房出来的妻子,告诉她会晚点儿回来,但还是准备他的晚饭。
打开门,外面站的果然是彼得?安杜里尼司令。对方一脸的不耐,只是哼了一声表示打招呼,估计是对他这么久才来开门有点不满。简单的问候之后安杜里尼下了楼梯走出公寓,卢卡紧跟在后面。路边停着一辆“克莱斯勒”轿车,这相当奢侈,一眼就能看出是安杜里尼的车。
司机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卢卡不认识他。陌生人的出现立即绷紧了卢卡的神经,他死死盯着安杜里尼的脸,寻找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他的枪还躺在枕头底下。这可太糟糕了,他简直要转身逃跑。
“你在磨蹭什么?唐?桑塔迪奥不喜欢别人迟到。”安杜里尼没有注意卢卡那幅受惊老鼠似的模样,上车坐在了司机旁边的座位。
他们把后座留给他,卢卡松了口气,他猜想衬衫的后背应该湿透了。坐在后座意思是他们不想杀他,没人会在自己的车上杀人,不是吗。这是真正的入会仪式,刚才因恐惧而冷却的兴奋又悄悄升上来了。
司机也是今天入会的成员之一,长着一张南部人的面孔(意大利南部,皮肤略黄,黑发乌眼),名字叫乔吉奥?鲁索,从纽约来。“他是个‘真正’的西西里人。”安杜里尼介绍说,他讲到“真正”这个字的时候故意加了重音,说明他仅仅是来自西西里罢了。
“我出生在卡塔尼亚附近。”鲁索补充说,的确是纽约口音,不过带有一点西西里土腔。
“我还没有去过意大利,也许应该去看看。”卢卡现在很放松,不介意多交谈一点儿。
“你应该去,香甜的橄榄油,纯净的面包,只有西西里才有,当然了,我觉得意大利的娘们儿比美国的要好。”鲁索看来也是一个健谈的人,车里的气氛活跃起来。
“专心开车,乔吉奥,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大都会区的俱乐部去。”安杜里尼说。
“你再怎么鞭打一头骡子,它也不会变成一匹马。”鲁索讲了一句西西里谚语,逗得另外两人哈哈大笑,安杜里尼是因为欣赏,卢卡则纯属附和着傻笑,他完全听不懂。
“嗨,卢卡,说点儿正经事,我们要开战了,要准备好日用品,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士兵们已经集结起来了,只等老头子一声令下,我们就大干一场。”安杜里尼搓了搓手,严重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开战?向谁开战?”卢卡瞄了开车的鲁索一眼,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地鼠’帮,那些*养的爱尔兰人抢劫了投注站,还杀死了西沃尔,噢,西沃尔,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安。”安杜里尼面显怒色,但后来又在胸口画起十字,表情虔诚。没有人能说他虚伪,当他的地位还像卢卡一样的时候,“血爪”的名声如日中天,是他所崇拜的人。
“什么!我们得赶紧告知唐?桑塔迪奥,不是爱尔兰人,是黄种人!”卢卡很惊讶为什么家族没有问过他这个目击者就决定开战。
“慢点儿,慢点儿,你知道了什么?”
“我亲眼看到那些家伙,有四个,是黄种人,我确信,我还开枪打中了其中一个。”卢卡感觉今天是他的幸运日,还没有成为正式成员就先立下一功。可这句话同时也引起了安杜里尼的疑惑。
“黄种人?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儿?谁听说过黄种人的组织?”
“我也不知道,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卢卡把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又一个新的对头,我们得开会讨论一下了。”安杜里尼自言自语,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卢卡说:“你打中了一个?感谢上帝,你也算是经受住‘过硬的考验’了。”
暴乱刚刚结束,路上的车还不多,没用多久,他们就赶到了俱乐部。这俱乐部是桑塔迪奥家族的产业。尽管在登记时,所有这是一个叫凯尔?哈特的德国人。这里平常只对上流人士开放,提供服务应有尽有。夜幕才刚笼罩这个城市,还不到营业时间。安杜里尼冲看门人点了点头就带着两人进去了。
他们一步不停,直接搭电梯来到第六层。一个大厅,没有窗户,灯光也很暗。安杜里找到了电灯开关将大厅弄得亮堂些。卢卡能看清厅里的布置了,两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放在了大厅中央,桌子被分成十五个位子,也就是今晚将有十五个人在这里参加入会仪式。卢卡在梦中已经将这个过程预演了无数遍,他熟悉每一件道具,一支祈祷蜡烛,一张圣徒卡和一把匕首。
他们可能来的有些早,这个大厅里还空无一人。
“开始吧。”安杜里尼跨了几大步,转过身来说。
怎么,不等其他人了?卢卡心想,突然有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耳边响起了鲁索的声音,“祝贺你,朋友。”卢卡正要对他说谢谢,只听见一阵轰鸣,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扑,然后就摊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鲁索手上还握着枪,安杜里尼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血迹朝他走来。
“祝贺你,你通过了考验。”有不少人通过暗门走进这个大厅,安杜里尼示意来几个人把尸体抬走,放到一个不显眼,但是能够被人发现的地方。因为这是一次“公开”处决,要对潜在的叛徒做出威慑,同时向整个洛杉矶黑道势力作出表示:桑塔迪奥家族不姑息任何敌人。
鲁索都能听安杜里尼司令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我挺喜欢这小子的”。他轻笑,这种事他在西西里见得多了。卢卡不是叛徒,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桑塔迪奥家族需要一个人为西沃尔负责,卢卡是最好的人选。这让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用中国人的话说叫“兔死狐悲”。他隐姓埋名来到美国,这种事情还是家常便饭。
“我们的家族高于国家,高于上帝,高于你们的母亲、妻子,孩子的生命。在受到召唤时,吻别他们,去完成家族的使命。”安杜里尼用墨西拿腔的意大利语带领着宣誓,“你们愿意吗?”
十五个人一起点头,“是的,我们愿意。”
鲁索根本不把誓言当回事,也不打算遵守,他到洛杉矶是为了逃避追杀,还要复仇,可这样一个只知道自相残杀的软弱家族能帮助他打败强大的敌人吗?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和其他人一样,用匕首划破手指,即出鲜血,点燃圣徒卡。
“你们活着进来,死了才出去。”这是桑塔迪奥老头子的声音。
“死了才出去,多么可笑的说法。”怀着鄙夷,鲁索第一个接受了桑塔迪奥老头子的亲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