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芯不知道一个香囊会有如此复杂的来历,那么竹笛公子显然又对她瞒了一些事情。她心里不舒服,她对这个故事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竹笛公子为什么就不能与她坦诚相对?为什么总是刻意瞒她?
竹笛公子曾对丁纪元说,那个香囊是他的一位亲戚的,那么太平公主又或者是她的丫环能跟石家有什么亲戚关系?凤芯真是糊涂了。
竹笛公子沉默着,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也沉默着。
夜越来越深,周围越来越静,他们在这里耽得太久势必会引来麻烦,竹笛公子与戚周显然不希望这样,他们焦急地看着太子。而且戚周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不会善了,毕竟竹笛公子不是他的仆人小三,这样的欺君之罪让戚周一颗心悬得高高的。
他自己也怀疑自己还是不是戚周,居然今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带上竹笛公子进皇宫!明明他都发现过竹笛公子曾试图弑君的,今晚自己的理智到哪里去了?
太子扫了眼四周,他的仆人还在远处等着,于是他说:“你们都跟我上我的马车,到我府里来。”
戚周他们本来要找蓝飞的,现在也顾不上了,只得遵命。而太子把蓝飞忽略了过去,毕竟他一晚上很不引人注目,所以没有对蓝飞产生太大的怀疑,而且太子现在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竹笛公子身上。
竹笛公子随着他们一起去,上了太子的马车,他心中还在紧张地盘算这件事,并且回味着太子的话。他说有人发现了那香囊,会是谁发现的呢?发现香囊的人一定跟太子有密切的关系,否则他怎么会知道?
到了太子府上已是深夜,太子并没有连夜审问,而是安排大家都去休息,只是不让他们相互之间接近串通。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餐后,太子再带着戚周与凤芯到竹笛公子房中,大家还是惴惴不安,而且戚周与凤芯也想知道答案。
太子在几案旁坐下,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抬眸对站在面前不远的竹笛公子说:“昨天的问题,给了你一夜的时间来想答案,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竹笛公子缓缓抬眸,表情平静,“太子殿下,你是怀疑我与太平公主有关系吗?我与太平公主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而且我是石家后代石景安,与太平公主没有亲缘关系,怎么看都不能把我与太平公主扯上关系。至于那个香囊,这种式样的香囊很好看,我喜欢,所以让人打造了,我在碛西待过,喜欢熏衣草的香味也没什么希奇,这有什么不对吗?”
太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回避了重点,为什么对香囊这么紧张?你不回答,说明心里有鬼,我不像戚周那么好糊弄,也不向皇上那般仁慈,而且已经给够了你台阶,你不肯下。来人!”
门外立即进来四个卫士,太子指了指竹笛公子:“把他关到大牢里。”
戚周与凤芯立即面容失色,他们面面相觑,想说情,但见太子坚毅的面庞又没能说出口。
“是!”卫士上前,竹笛公子一时之间,眼中掠过无数种情绪,他的手紧紧握在腰间的竹笛上,今天一早就从怀里拿出来挂在了腰间的。
眼看着卫士一步步走近,他握笛的手紧了又紧,太子如鹰隼般的目光也紧紧地落在他抓竹笛的手上。
最终,竹笛公子放弃了抵抗,任由人抓住了他的胳膊并反扭向后,押了出去,府上有他的私牢。
太子的目光转向戚周,戚周嘴张了张,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垂头说道:“是我认人不清,请太子殿下责罚。”
太子横了他一眼:“你的问题恐怕不是认人不清。”他扫向了一旁的凤芯,话是对戚周说的:“凤娘子对你的影响太大,而她看似单纯,周围的人可不单纯。我说的对吗?凤芯?”
太子站了起来,拿起几上的纨扇边摇边走到凤芯面前,站定,突然用扇子抬起凤芯精致的下颌,勾唇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竹笛公子是你的熟人对不对?如果不是你,戚周是不会认识这样不清不楚的男人的,还长得那么夺人眼球,摆明了是对女孩子有极大杀伤力的。”
凤芯本能地后退一步,清亮的眼睛严肃地看着太子:“太子殿下,这事的确跟戚翰林没有关系,是我求他带我们两个进皇宫见见世面。竹笛公子是我的熟人,不过我并不知道他的香囊有什么来历。不过我认为,就算他对什么香囊有兴趣,也不至于就跟太平公主有什么联系吧?太平公主已经被正法四十多年了,她的影响也早就被肃清。为了一个香囊就把人关起来,有点太严厉了。”
太子撤回扇子边摇边哈哈笑:“他有没有罪,要看他给我的解释说不说得过去。我不知道你周围还有些什么人,为了安全起见,你也得被关起来,等事情弄清楚再放你。”
太子面色一板,立即再叫人:“来人!”果然又走进四个人。
“把凤芯关在石景安的隔壁,再派人去查一查石家的资料,越快越好!”
戚周再也忍不住,上前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就算石景安真的有罪,可这跟凤芯没有关系啊,为什么要关她?”
太子犀利的目光射向戚周,责备道:“戚周,你还要为她求情吗?你自己想想昨天的事,如果不是我对你有绝对的信任,昨天我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我相信你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才只关押了他们两人,不可再多说,我的脾气也不能一直好下去。好了,咱们先去上朝。”
戚周不敢多说,眼睁睁地看着凤芯被带走,求救的目光一直扭向他,他是心如刀割。最终,他被太子拉走去上朝。
凤芯孤伶伶地待在地牢里,这是建在太子府一处空旷偏僻处的地下,背后靠山。地牢里阴森黑暗而潮湿,凤芯被关进其中一间,她看着竹笛公子被关在了她的隔壁,铁门轰隆隆地关上,只在壁间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地上有水渍,靠墙有锈迹斑斑的铁床,上面铺着薄薄的看不出颜色的褥垫,凤芯碰都不想碰。四面石壁,她就那么双手抱胸站在中央。
她没被戴手链、脚镣,只是被关在这里失去了自由。寂静,屋顶有水滴不时地滴下,更显出这私牢的寂静。而且这种无风的炎热,使她焦躁不已。害怕,开始慢慢浸染了凤芯的心。
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凤芯此时才了解到,她身边的人对她是多么地照顾、关爱。太子就不同了,他对她没有怜惜之心,他的心中只装着皇权的维护及社稷安康,谁若危及到皇权的安危,他会毫不迟疑地对付他,哪怕是凤芯这样的女子。
哪怕置身于如此境地,凤芯竟还在担忧着竹笛公子,不知道他究竟有些什么秘密?可是石家她明明去过的,他们跟太平公主应该没什么瓜葛。然而竹笛公子的反应的确异常,包括在嵩山蛇谷的洞中对丁纪元的反应,这令人匪夷所思。竹笛公子会被处死吗?
她这样待了一天,中午也有人送饭,没人跟她说话,虽是隔壁,但她也跟竹笛公子说不上话,不知道他的情况好不好,更无法向他打听心中的疑问。
牢门再次被打开时,凤芯被带了出去。走出去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被带到太子的书房,仅仅一天,还没有用弄,凤芯已经觉得自己腿都麻了,且一身臭汗味。竹笛公子随后也被押到。
上边书案左右各坐着太子与戚周,他们依然穿着朝服。
凤芯关切地扭头望竹笛公子,他一身白衣,虽然身上有汗渍,但依然俊美,从面容上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一如平常,手上却被戴了锁了链条,看来他们是被区别对待的。
见凤芯看他,竹笛公子给了她一个歉意的笑,他的笑依然明媚惑人,凤芯心猛地一跳,赶快别开了视线,正好撞上戚周关切的目光。
太子紧凝着竹笛公子,慵懒地问:“石景安,说是不说,你为什么那么关注那个香囊?如果把你带到公堂之上,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了,戚林甫手下有一批酷吏,会让你生不如死。昨晚你对皇上的欺瞒,算的上是欺君之罪,你死,也会连累戚周跟凤芯。如果告诉了我,我还会看情况,至少你不会那么受罪,也不会连累无辜的人。”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竹笛公子俊逸的面孔上并没有害怕,他似乎没有听见太子的一番言语,反而向太子询问:“我想知道,今天朝堂之上有没有讨论进击大食的事?结果如何?”
太子的茶杯停在口边,深思地看着他。戚周眉头抽搐了一下,开口道:“难道进击大食比你与凤芯的性命还重要?”
竹笛公子的视线转向他,不容否认地点点头:“是!如果朝庭决定进击大食,太子殿下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不过请放过无关的人,放了凤芯。”他向凤芯送去温柔的一瞥,凤芯又是心中一跳。她真不知道竹笛公子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太子将茶喝了进去,茶杯放回书案,双手交叉,垂眸吸了口气,答:“很不幸,虽然我跟戚周竭力赞成进击大食,巩固边防,但戚林甫及安禄山的部将刘骆谷竭力阻挠,而朝庭的大臣都被戚林甫压制,不敢悖逆戚林甫的意思,于是都附合他,所以,”他摊摊手:“你的建议没被采纳。”
竹笛公子猛地扭头,闭了眼,两腮一鼓一鼓的。众人都看着他,一时气氛相当阴郁。
突然,竹笛公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夹杂着欲泛滥的愤怒射向太子,怒道:“你们戚氏空占有大唐这么好的资源,却只知享乐,不作正事,要你们有何用?任谁拥有这个江山都比你们强!”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吐出来,连凤芯都被他吓到,急忙望向太子,太子果然变色,拍地一掌拍向书案,茶杯都跳了起来:“大胆!石景安,你是什么东西?大唐天下是我戚家打下来的,我们如何坐拥天下还轮不到你置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