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芯又转回来走到他面前,凝重地说:“张嘉利,她的命运这样,我们的确管不过来。但是,如果安禄山不骚扰奚部,两方相安无事,时间长了,宜芳公主与戚延宠日久生情,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就算没有感情,也还总有着相互的客气吧?可是现在安禄山有事没事骚扰人家干什么?害得戚延宠把怨气都撒到一个柔弱的十几岁女子身上。”
她抓住了张嘉利的胳膊,央求道:“张嘉利,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人,你一定比我还同情宜芳公主对不对?你是安禄山的近侍,如果你能想办法劝动安禄山,保持与奚的和平,不要去攻打他们,那么宜芳公主至少就不会像在油锅里煎熬了,你也是积了一大功德。”
安禄山看着她的樱唇一张一合,清亮的眼眸明确无误地表露着她的忧虑与对他的求助和依赖,胳膊上感受着她绵软的手的温度,口中听着她对自己的赞许,他不禁为之神魂颠倒。
也不知什么时候凤芯说完了话,他只顾呆呆地看着她的脸,没有回答,凤芯急了,摇着他的胳膊:“到底怎么样嘛,你说话呀?”
“呃,好,好吧,我试试,不过安节使不见得会听我的啊。”安禄山回答。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想个办法让他接受你的建议好不好?”凤芯放开了他的胳膊。
“好,我尽力就是,这个我真的拿不准。对了,你怎么知道安禄山在骚扰奚?还专门为此万里迢迢地来找我?”
凤芯抚了抚发髻正中的玉蝴蝶,“是竹笛公子得到的消息,然后告诉了我。”
张嘉利瞳眸变色,醋意大发,他退后了一步,怒道:“原来你没有跟戚周,却又跟了竹笛公子?然后你们心安理得地来利用我?哼!”他背过了身去。
张嘉利还记得当时凤芯一丝不挂被竹笛公子用被子卷了去,一夜未归,想着那可能的画面,他就心里火烧火燎的不是滋味。然而如果她能嫁给他张嘉利,以前的种种,他可以不计较。但是他既冒险送给竹笛公子安息香,救了他一命,自己则吞吃苦果,为何他们又到了一起,还敢来让他为他们办事?
凤芯无奈地摇摇头:“张嘉利,我在跟你说公事,你为什么总是扯感情?这跟感情有关系吗?这跟大唐的国运倒是有关系。你想想,奚与契丹本就在唐与突厥之间摇摆,如今好不容易与唐实现和平,安禄山只是为了邀功便想去攻打人家,破坏了大唐边界的和平,不光是宜芳公主与静东公主要被难,还有边关的百姓将会遭遇苦难。更重要的事,我们与他们发生战争,其他各族如乘隙反叛,然后再有周边的吐蕃和西北各蕃属国联合大食反攻,我们大唐危矣!”这些是她从戚周那里听来的。
张嘉利目光有几分闪烁,但还是有些不悦:“那么说,你跟竹笛公子没有那层关系?”
凤芯面红,扭过了头去:“我跟他分手了。”
“那为什么他还会告诉你安节使的消息?”张嘉利不信。
“感情不在友情在,仅此而已。而且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我们一起合力对付过梁羽虹,这不是,我还要回了我的玉蝴蝶。”她指给张嘉利看。
张嘉利早就注意到她头上的玉蝴蝶了,脸色由阴转晴,他点点头:“怪不得,我还嘀咕着呢,你曾因丢了玉蝴蝶而怀疑是被我拿去的,然后又找了回来,后来据说又丢了。可是我一来就看见你头上带着玉蝴蝶,原来是这么来的。我听说玉蝴蝶是百年前的女侠林蝴蝶的信物,江湖之上都必须听从手持玉蝴蝶之人的命令。”
“我一直怀疑你有身份有背景,可是陆安阳说你跟他一起长大,没有任何背景,我就不明白了,你的玉蝴蝶是哪里来的?”
凤芯敛下眸,这个问题又不好回答了,想了想还是说:“是竹笛公子送我的,他说是他捡来的,然后就被梁羽虹看中,想方设法来抢。”
张嘉利走过来扶住凤芯的肩,仔细分辨着她眼中的神色:“你真的跟竹笛公子分手了?”
“真的!”凤芯点点头。
他终于欣喜起来:“那就好,你既然能来找我,说明我还有希望对吧?”
凤芯转过头去,烦躁地说:“为什么说这些?劝安禄山的事,你到底做不做?”
张嘉利心想,只要凤芯还在这里,他就还有希望,于是爽快答道:“好,我答应你!你也得答应我,至少在这里待几个月,不要走!”
凤芯真是被他磨得没了脾气,打个哈欠,点了下头:“好吧,住几个月就住几个月。张嘉利,回去吧,天都快亮了,困死我了!”
张嘉利却是精神十足,满面红光。他连连说着:“我这就走,这就走!你快睡会儿吧。”
他终于走了,凤芯长吁一口气,浑身累得都快散架了,她连衣服也不脱,倒到床上拉开被子就昏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陆安阳前来向她道谢。小鬼自在房中练他的鬼府神功,陆安阳很高兴她身边没有其他人。
坐下后他首先就感谢:“谢谢你救了我,凤芯,同时也感谢你没有把我被俘的事说出去,否则我肯定会被惩罚。”
凤芯边煎茶边无所谓地说:“别客气,我也没兴趣去告密,对我又没什么好处,你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陆安阳饶有兴致地看着在茶炉前忙碌的凤芯,今天的她还是男装打扮,青凤平巾帻,紫衫,大口袴,看起来别有味道。
“凤芯,你怎么会跟踪我们去打猎的?又怎么会注意到我被俘?还冒着危险去救我,莫非,你一直关注着我?”他的意思是,凤芯还是爱着他的。
凤芯头都不抬,轻描淡写地说:“看见你们大队人马出发,我去观摩观摩如何打猎而已。至于你被俘,也是我走运恰好看见,既然曾经一起长大,既看见了你危险,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你不用想得太多。”
陆安阳站了起来,踱到她身边,诚恳地说:“凤芯,在长安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很过份,后来我非常后悔,其实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就是无法放弃我们多年的感情,又看到你住在戚周府上,心生妒意,才会脑袋抽筋,胡言乱语,请你别放在心上。而且,我没有要向家乡造你的谣言的意思,那是一时激愤的糊涂话。”
凤芯依然不抬头,淡淡地说:“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他蹲了下来,仔细看着眼前这张被蒸汽熏得水润美丽的脸,舔了舔舌头,低声问道:“你跟戚周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到范阳来?这里不比内地安全啊。”
凤芯抬眸白他一眼:“我跟戚周没什么事,因为我们一直就是谈得来的朋友。至于我到这里来,跟你直说了吧,听说安禄山想要攻打奚跟契丹,如果你有能力,请你能劝动安禄山别攻打他们,毁了双方的和平,受苦的首先就是百姓。”
陆安阳一怔,没想到她是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到范阳来,还以为是来找自己,他多少有些失落。
“凤芯,我一直不能对你忘情,难道你就把我们之间的一切全抛在脑后了吗?”他双眸咄咄逼人。
凤芯忍不住反唇相讥:“严家小娘子怎么样了?你把你们之间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了吗?”她发现她现在对陆安阳有种厌恶之感,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深迷于他的。也许在单纯的环境中人也单纯一些,而到了一个复杂的环境,人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陆安阳脸上的笑容敛住:“凤芯,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整个社会都是这样,你难道不是活在这个世界吗?如果你想找只专情一个女人的男人,只怕很难找到。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之所以没有接受戚周与竹笛公子,(我看得出他们很爱你),一定是他们也不肯一生只娶一个女人吧?严如心就比你大度多了,我告诉了我跟你的事,她说不介意与你一同嫁我。”
凤芯脸上勃然变色,她倏地站了起来:“陆安阳,我这一生不可能和你再有感情上的牵扯,你要三妻四妾去找别人,这话我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你还不能明白,还要次次来烦我,那么我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我话尽于此,茶煎好了,你要喝就喝一杯,不要喝就马上走,我不留客。”
陆安阳也站了起来,他踱到凤芯面前,右手抬起她下巴,奇怪地问:“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你知不知道你很不可理喻?”
凤芯厌恶地拍掉他的手,他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轻佻举动?总之,现在的陆安阳与她记忆中的安阳哥哥已经完全不同,像换了灵魂。
“你快走啊,不然我要把中饭都吐出来了!”她冲他低喝,不敢让别人听见他们在吵架。
“你是认真的?”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凤芯,凤芯背过了身去,浑身散发着冷意。
他点了点头:“好,你绝!居然赶我走!”他转身,一阵风似地开门出去。
凤芯去把门关紧,他再不走,自己真的快要把午饭吐出来了。
才关上门,门上就响起敲门声,凤芯气急败坏地猛然打开门,冲着门外就喝:“你还要怎么样!”
“哟,发这么大火,吓死我了!”门外蒙面的林一孔倒退了两步。
凤芯发现吼错了人,一下子蔫了,把门开大,沮丧地说:“进来吧。”
林一孔走进了屋,关上门,调侃地说:“你看看你,脸色苍白,一脸怒容,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火?刚才那个是叫陆安阳是吧?他能量不小,竟能把凤恩人气成这样,你说吧,要不要教训他?我马上就去!”
凤芯连忙摆手:“算啦,你别去找他,我是感觉离他越远越好,千万别招惹他。”
“好吧。”林一孔找把椅子坐下,把面罩取掉。居然怕这个小子,林一孔有些不屑。
“凤恩人,我今早练完功才出去逛了逛,就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安禄山在城北有个秘密城堡,里边软禁着一位女子,真是古怪啊。”林一孔一坐下来就说了一个令凤芯立刻打起精神的消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