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啊!”房中传来的清脆声响令凤芯战栗了一下,就如打在她自己身上一般,她几乎都没能抑制住自己想冲进去的冲动。
有人在门外向里边报告:“大王,吃晚饭了,要不要端进来?”
里边传出戚延宠不耐烦的声音:“不必了,我出去吃。”又听见他对宜芳公主恶狠狠地说:“反正你也吃不惯我们的饮食,每次强迫你吃你都吐,今晚你就别吃了,饿着吧!”
随着掀帘的响声,他们的角步声逐渐走远。
顾不得去救陆安阳了,凤芯冲动之下,趁这时机溜了进去。
正伏在地上盈盈哭泣的宜芳公主听到声响,惧怕地抬起头来,结果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她止了悲声,奇怪地问:“你是谁?怎么穿着汉人的服饰?”
凤芯跪坐下来低声说:“我是凤芯,是大唐子民,如果你想走,我可以现在就救你回去,宜芳公主,你走不走?”
宜芳公主惊呆了,她嘴唇颤抖地说:“逃……逃走?可是我是唐上指定的和亲公主,如果逃了,被皇上抓到也会是死罪啊。”
“我带你躲起来,那么多名山荒地,你隐姓埋名过一生,不见得别人就认得出你。”她坚定地说。
可是这个计划实在太震慑了,宜芳公主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逃走,她当然愿意,但她不知道那后果会是怎样,对于不可知的前景,她充满着比现在还深的恐惧,她才十几岁,从没冒过险,也不敢冒险。再说,眼前的俊秀男子可靠吗?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是谁指使你的?”她警惕地问。
凤芯清眸露出满满的同情,“宜芳公主,我凤芯只是一介百姓,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只是简单地因为同情你而起了救你之心,眼下也是最好的机会。我看了你留下的诗,说实话我流泪了,你是卫国公主之女,出身皇族,娇生惯养,不出意外的话,本可以嫁给一位贵族子弟,在长安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一直到老。”
“然而现在你却在番帮,过得如此凄惨,前程不可预料。公主如此如花美质,我实在不忍。你现在就随我走吧,就算不能在长安度过一生,也可以在大唐以汉人的生活方式平淡过一生。”
宜芳公主被说动了,她眼中又涌起泪花,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你真是好人!”
突然听到外边乱成一团:“哇,有鬼啊!”
“哪儿来的鬼?”
“鬼往那边去了,好可怕,一个骷髅头!”
“快抓住他!我们人多,不怕鬼,他跑,就说明鬼怕我们。啊,他往林子里跑去了,快追!”
“大王也过来了!”
凤芯听着杂沓的脚步声,显然此时已不能再带着宜芳公主离开了。她急切间吹灭红烛,剩着黑暗与混乱,闪电般地掀帘闪出,沿着毡房的墙壁躲到了阴影里。
回头一望,戚延宠正向这边走来,眼睛却望向树林,有两个侍卫正在比手划脚地跟他解释。而树林那边有很多人在往里搜索。
看来是有人故意引开人们的视线,一定是林一孔,凤芯心想。原来林一孔一直在自己附近保护着,果然极尽跟班之责。
她转过几个毡房,接近了押陆安阳的毡房,那里的侍卫也被“鬼”吸引,慢慢往树林那里走,伸长了脖子在看,离开毡房有一定的距离。
正是时候。凤芯鬼魅般闪进毡房,冲到陆安阳身边就帮他解绑绳,边说:“我是凤芯,来救你的。”
陆安阳激动万分:“凤芯,是你?太不可思议了,谢谢你来救我!”
“别说话,快走!”凤芯打断他,迅速带他摸出毡房,靠到了阴影一侧的墙边,回头看那两个侍卫,仍在伸长脖子往树林里望着。
他们几经周折,终于拐走了树林里的另一个方向。听到喧哗之声,是朝着远离安禄山他们打猎的方向而去,林一孔有心要引远他们。
因些凤芯他们很顺利地回到了安禄山他们吃饭的地方,他们正在收拾东西,东歪西倒的准备回去。这酒喝得够久的!
“凤芯,你怎么到范阳来了?是找我吗?”陆安阳两眼闪着兴奋的光,双手按住凤芯的双肩激动地问。
“我来跟你无关,快回去吧,一会儿安禄山找不到你,你就难解释了。被敌人俘虏不是件光荣的事吧?”凤芯拨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
陆安阳的眸子暗淡了下来,留恋地看了几眼凤芯,“那你告诉我你的住址。”凤芯随口说了自己租住的地方,陆安阳仔细记下。队伍要出发了,他只好朝自己的队伍跑去。安禄山他们已经骑到马上,陆安阳终于跑回了自己的队伍中。
凤芯独自朝范阳城走去,她不担心林一孔,凭他那鬼影一般的轻功,没人能抓到他。但回想起宜芳公主凄凄惨惨的模样,她心里不是一般地难受。哎,还是没能救出她来,太遗憾了!
也许那时已经有侍卫往宜芳公主的毡房走来,林一孔怕他们暴露了,所以现身来引开侍卫们的。
她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间,解下佩剑,点起铜灯盏来等着,脱下平巾帻,绾上女式发髻。过不多时,林一孔就回来了,到她屋里来向她汇报。果然事情和他想的一样,当时很危险,一帮人边说话边朝宜芳公主的毡房走来,据说是戚延宠命令的,他说怕她逃跑了。林一孔赶紧现身引开了他们。
“你做的太好了鬼头,如果不是你,我被他们发现后就完蛋了,也许我自己能活着回来,宜芳公主的处境就不堪想像,而且可能酿成外交事故,戚延宠一定会向皇上发难,去抢和亲公主不是件小事。”她由衷地感激着。
林一孔自豪之情上来,昂首挺胸,把胸脯拍得“彭彭”响:“我苍源鬼头是什么人?有我做你的跟班你是走了大运了,我跟戚周说过会保证你的安全,这话不是白说的。有我鬼头在,你的安全就有绝对的保证!”
凤芯笑笑:“你先休息去吧,我已经约好了张嘉利,也许一会儿他会来。”
林一孔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啊……哈,我也真困了。好吧,我去睡了。”
他走了,留了门。林一孔静静地坐在书案前,手撑着头,盘算着张嘉利今夜能不能来,还是明天白天来呢?
晚上来也不会有什么,凤芯是男装打扮,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她等了好一会儿张嘉利也没来,困意袭了上来,头跟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实在撑不住,凤芯想:“我先合衣在床上躺一躺,他来了我再起来。”结果她往床上侧身一躺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她脑海中掠过一丝念头:“我在等张嘉利,他来了没有?”这个念头一起,她立刻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发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方面,浓眉大眼,手放在床沿,下颔枕在手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目光迷离深邃,情义深深。
她下了一跳,立即坐起:“张嘉利,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她这才发现张嘉利双膝跪于床前,他见凤芯醒了,这才撑着床想起来,似乎腿麻了,半天起不来。
凤芯心中感叹,伸手去拉他:“你来了很久了吗?”她问。
“已经四更了。”张嘉利苦笑了一下,“我一更就到了,只是见你睡着,不忍心叫醒你。”
“那你就这样一直跪于床前?”凤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张嘉利已经借着凤芯手上的力量站了起来,却舍不得放开她的手,敛了笑,深情地说:“凤芯,你明白我对你的情义,这么久没见你,我夜夜做梦都想。今天猛然见到你,我不知道有多兴奋。我跪于你的床前,就这样凝视着你安详的睡姿,也是一种幸福,我舍不得少看一眼,所以就跪到你醒。”
凤芯站起来走到书案边,背对着他干巴巴地说:“张嘉利,你何必这样?”她心里在一遍遍问着:“你真的是要逼我以身相许吗?你真的是要逼我以身相许吗?”
如果说她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他的妹妹还在安禄山的控制之下,那么他对她的这种温柔攻势更让凤芯如被套于网中,虽然并不爱他,却越来越无法拒绝他的情。
张嘉利跟了过来,站在她背后,温柔地扶着她的肩问道:“你真的是专门来找我的吗?你跟戚周怎么样了?难道他放弃了你?”
凤芯不动声色的身体一侧,抖开了他的手,走了开去,但她仍不能面对张嘉利,只是垂着头说:“我跟戚周只是谈得来的好朋友,我专程来找你是……”
张嘉利喜出望外,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说,你跟戚周不是那种关系?而且你专门来找我?凤芯,我太高兴了,我发誓会比戚周对你好百倍!”
凤芯转过身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张嘉利,我来找你是公事,你别误会了。你知道宜芳公主的对吧?”
张嘉利听她这么说,一腔热情冷了下来,郁闷地踱到雕花木椅旁坐了下来,架起二郎腿,掏着耳朵,阴阳怪气地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朝庭里也有个一官半职了?”
凤芯走到她面前嘟着嘴道:“我一介普通百姓,还是女流之辈,哪里有什么朝庭的一官半职?”
张嘉利倏地仰头望着她:“那你管什么宜芳公主的事?你说公事,难道不是朝庭派你来的吗?”
凤芯一跺脚,扭转了身体:“是我自己看不过啦。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宜芳公主在驿馆留的诗,别提有多凄惨了。今天见过你之后,我就到了奚的领地,无意中见到了宜芳公主,她很瘦,很悲伤,过得很不好,戚延宠也对她很凶,太惨了。”
张嘉利别过了脸:“切,这世上过得不好的人太多了,你管得过来吗?再说了,她是皇室之女,是皇上亲自要她和亲的,咱们就想管,能管得到吗?皇上派她和亲之时就该想得到她不会过得好,自家人都对她这样,要我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来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