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卫听了他的话,倒也没有起疑,簇拥着他往大门走去,戚周有意跟他们大声聊天,跟所有认识的人打招呼,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是最好的时机,凤芯拉着蓝飞,跟竹笛公子打手势,顺着黑影,往一段最隐蔽的高台奔去,几人爬上高台,运起内力,鱼贯向下跃去。
蓝飞心不在焉,准备下跃的过程中踢到了什么,咣当一声,然后被凤芯急拉而起,两人一起跃下高台。
那声音虽不甚响,也引起了侍卫的注意,他们一起回头:“那边有动静!快去看看!”
戚周正要出门,此时脸色煞白,心想要糟,急切之间想不出对策。
一对侍卫赶了过去,昏暗中,只见高台之上站着一个厉鬼,枯瘦如柴,一身黑衣在寒风中飘荡,脸似骷髅。见众人前来,他突然伸出长长的血红的舌头,吓得那些人纷纷后退:“有鬼啊!”
那鬼忽然转身,向高台外侧飘了下去。
有人指着说:“听说几个月前,这墙上曾有人不慎跌下去过,莫不是变成了鬼守在这里?”
他们越听越觉得恐怖,在这没有月光的雪夜里,阴风怒号,身边阴森森的林木也发出奇怪的声音,很多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这么阴森的地方,诸位还是快离开吧。”他们回头一看,正是戚周。那些人果真麻利地回到了有灯光的亮处。
戚周气色从容地从大门走出了皇宫。
大明宫外不远处,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男子,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鬼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今夜咱们这么齐?”
鬼头昂着头双手抱胸,左胸尖在地上拍打着:“哼哼,就想把我甩了吗?以后有集体行动再不告诉我,可就没人替你们解围了,我这个跟班今日若不护主,明日只怕你们个个都要人头落地!”
竹笛公子打断他:“那些侍卫为什么那么怕你?”
鬼头好笑地斜睨他一眼:“这还用说,他们怕鬼呗!况且我还事先准备了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长条红绸,就是适才压在舌底下的那个,扮鬼吐长舌,吓住了侍卫。
正说着,戚周奔了过来,他横扫几位一眼,眼底写满责备:“今夜的事,我只希望此后不再发生!否则,不是每次都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蓝飞喃喃地说:“皇上要她侍寝!”
凤芯看他一眼,歉意地对戚周说:“是蓝飞一定要来,拦都拦不住。哎,你都不知道他情痴到什么地步!”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种事都不能再发生,你听到没有凤芯?哎,你太单纯,连别人的背景都不了解就那么信任别人,小心被人利用。”他犀利的目光转向竹笛公子。
凤芯立刻接口:“戚郎,你不要责怪竹笛公子,去皇宫的主意不是竹笛公子提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利用我?而且我知道他的背景,他叫石景安,我去过他家。”
戚周目光一痛,她去过他家?那意思是说两人的事已经定了下来!他的心好像被钝刀划过,望向凤芯的视线多了几分迷离与失落。
竹笛公子冷笑:“戚周,今日虽说是你帮了大家的大忙,但不代表着你就可以挑拨离间。坦白告诉你,我与凤芯已是未婚夫妻,正式成婚的日期就在最近,你不必再惦记着她。另外,今夜之事,我承你的情,容以后再报。”他从容俊逸的面容上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残忍,气定神闲地看着戚周。
戚周身体震动了一样,如遭雷击,似乎打击很大。他慢慢后退,摇着头,那双眼眸,痛苦得令凤芯看不下去。突然,他猛地转身,冲进了夜色中。
几个人都无言地愣在那里,看着戚周消失的方向。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每个人身上都落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大片雪花在空中旋转飞舞,似乎有一种凄凉的意味,几个人都变成了雪人。
半晌,凤芯郁郁地说:“他好象生气了。”
鬼头林一孔敛着一丝会意的笑:“凤芯,他非常非常吃醋,你就要嫁人了,他再没有了指望。不过我很开心,今天他都没时间跟我找麻烦。如果你选的人是戚周,那我这个跟班岂不是要痛苦一辈子,冒着随时被杀的危险保护主人啊。”
“不会有这种可能,凤芯是我的妻子。”竹笛公子笃定地说,伸手揽住凤芯的腰。
“回去吧。”凤芯情绪低落。
一行人回到了住处,鬼头林一孔自行找了一个住处,并不和三人来挤。忙碌了一晚,好累,主要是心累,他们快快地去睡了。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凤芯还在迷迷糊糊地想:“戚周说竹笛公子举止可疑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迟了些。竹笛公子起来后打听宫中的情况,也没有听说有何异动,对于昨夜的闯宫,似乎没有引起宫庭的大动干戈。
还是托福于戚周,也许没有人发现他们昨夜闯宫,侍卫们被鬼头吓着,以为遇鬼,也没有想到有人大胆夜闯皇宫,毕竟承平已久,国力强盛,谁能想到那么多呢。
虽然对戚周心系凤芯很不舒服,但竹笛公子内心还是看重他的,心思细密,文武全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昨天出手阻了他行刺玄宗,但不能不说是救他,如果事不顺遂,今天的竹笛公子只怕已不在人世了。竹笛公子对戚周的感激之心还是有的。
不过,感激归感激,他竹笛公子看中的女人是不会拱手相让的,戚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上自己的女人。昨夜他的痛苦他看在眼里,虽有同情,却绝不会放手凤芯。
早饭后,竹笛公子来到凤芯的房间,坐在雕花木椅上对静坐床沿的凤芯说:“凤芯,蓝飞的事已了,我们该回去完婚了。”
凤芯垂下头来,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羞涩,半晌才抬头道:“好,等蓝飞回了嵩山我们就走。现在蓝飞还在睡,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竹笛公子展颜一笑,伸手握住凤芯的手,前倾靠近她低低地说:“凤芯,我真是等不及了,蓝飞一走咱们就动身。年关已近,咱们就新年结婚成礼,此后,你我形影不离。”他一双期待的深眸散发着期待的光芒,如黑曜石般耀眼生辉。
凤芯一双乌亮的眸子盈满笑意,嘴角缓缓扬起,点了点头。就要为人妇了,心中有着期待跟激动。不过眼前闪过戚周伤痛至极的脸,忽然心中有些堵。
“竹笛公子,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还没好好转转长安的街头呢。”凤芯想着,出去散散心或许会好受些。
“好,我带你去西市。”他爽快地答应。
两人穿戴好了一起出门。一夜大雪,现在已经天光放晴。艳丽的朝阳映着洁白的大地,到处都是一片刺眼的光芒,空气冷冽。街道已经被早起的人们扫出了一条路。
上次来长安凤芯就注意到,这里十分流行胡服,现在流行的势头稍微缓了些,但依然有不少汉人着胡服的。
这次是出来闲逛,心情闲适,就仔细观察了一番。街上结伴并行的时尚女子,上戴金锦浑脱帽,身着窄袖紧身翻领齐膝长袄,下着条纹间道锦小口裤,足登软底透空紧靿靴。腰系金花装饰的钿缕带,部分发髻上耸如俊鹘展翅。看起来很有异域情调,十分有趣。
“长安真是开放,各种奇观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凤芯跟竹笛公子说。
竹笛公子见她高兴,提议道:“我带你去波斯人的酒肆,那里有胡姬歌舞,很是热闹。”
“好啊。”凤芯很开心。
走在长安街头,竹笛公子白衣襕袍,玉面乌发,飘逸若仙,很受人瞩目,来往的胡服时尚女子都免不了或明或暗地看他几眼。
凤芯虽说穿着荷叶凤裙,外罩粉绢披袄,也算唇红齿白,但也被他衬得暗淡无光。
她有些喝醋地横他一眼:“一个男人,干嘛那么出色啊,所有的女子都在看你。”
竹笛公子失笑,握住了她有些微寒的手:“吃醋了?你的良人出色,你不正该高兴才是?我告诉你凤芯,你要好好珍惜啊,不然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你就哭去吧。”
凤芯再横他一眼:“美得你!谁要我把你送给她!”说是这么多,她心中不知道多美呢,这么出色的神仙般的男子将会是她的良人,那些看他的女子心中嫉妒死她了吧?呵呵。竹笛公子宽厚的手掌透着丝丝暖意,温暖了她的手,也温暖了她的心。
竹笛公子只是宠溺地望着她笑,更握紧了她的手。
雪后初晴,天气依然寒冷,已经有早起的农人赶着牛车进城卖炭了。他们身着单薄破旧的麻衣,身形羸瘦,脸手黝黑,哆嗦着吆喝卖炭。这些木炭是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在南山伐木烧出来的,指望着它能给家人带来三餐之饱与身体之暖。
他们与身边走过的众多上流社会的身着时尚锦衣翻领对襟胡服,外置貂袍的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凤芯心中非常同情他们。
“说是大唐盛世,其实还有很多贫苦百姓未能沐到皇恩。”凤芯轻轻对竹笛公子说。
竹笛公子面色严峻,深眸中现出悲愤之意:“大唐盛世,物资丰厚,我们看到皇室贵胄生活何等奢侈,只顾自己享受,有几个人想过这些草民!万人之上的那个人该当让贤!”
凤芯惊得直捂他的嘴:“你说什么呢?当心给人听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突然前面一阵嘈杂声,他们循声望去,原来来了几位黄衣太监,他们声称奉皇上命令前来买木炭,直接就赶着一位瘦削老人的牛车就往北走。那老人哀声求告,这车炭是全家人的衣食所在啊,千万不要拿走。
几个太监给了他几鞭,纷纷吵嚷:“你有几个胆子,敢抗旨吗?这是给你的炭钱!”
他们高傲地扔了半匹红纱和一丈绫在牛头上,不管不顾地催车就走,那可怜的老人一路小跑着,还在苦苦哀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