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竹笛公子点点头,清眸依然平静无波。
“啪!”突然一声脆响,竹笛公子头一歪,左侧脸上印出五条明显的指印,并在慢慢凸起。
头发散了下来,搭在眼眸上,他口唇微张,斜睨着张嘉利,慢慢直起头来。
凤芯倏地挡在了竹笛公子前面,双眸中闪烁的仇恨像来自地狱的烈焰,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张嘉利!你不要太过分!”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每一个字,空气霎时有些阴冷。
张嘉利冷笑:“他不是很厉害吗?上次抢你之时,把我打得很痛呢。怎么,这样一巴掌都躲不过了?”
“你明知道他中了毒,内力已失,否则,你哪里是他的对手?恐怕你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现在不过是乘人之危而已。”她愤怒地控诉。
“他要想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得让我满意,不然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别忘了是他先伤害我!要么对你放手,要么他去死,要么,就让我满意,随便他挑!”张嘉利的冷酷使凤芯以前曾有过的,对他的好感全都流逝了。
竹笛公子把凤芯拉开,对她温柔地笑了一下,轻声:“让他出气。”
“好,你说的。”张嘉利迅速出拳,把竹笛公子当沙袋一样拳打脚踢,他并不还手。很快,他变得鼻青脸肿,身上多处伤痕,腹部痛得只能弯腰捧腹,头发散乱,狼狈之极。
凤芯再也忍不住,痛哭着扑在了竹笛公子身上,对着张嘉利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他身上有毒啊!别逼我亲自跟你动手!”
张嘉利邪眸微抬,露出比炼狱烈焰,更加残暴可怕的眼神:“你看看他的样子,如此狼狈,像乞丐一样,哪里还有一点优雅?这样你也爱?”他指点着竹笛公子逼问凤芯。
突然他捶击着自己的胸口怒喝:“我他妈哪点比不上他?为什么你就不能正眼看我?啊?为什么?”他吼到凤芯脸上去了,“我不服气,不服气!不服气你知道吗?”他是真的太服气了,都这样了,竹笛公子在与他的情感战争中还是实质性的胜利者,还是带着高高在上的福气睥睨着他,带着怜悯的眼神让他发泄怒气。
“这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啊张嘉利,感情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比较,我就是爱上他了,不管他是哪种状态,他都还是他,我就是爱他,你有什么可不服气的?我不是你生命中的人,你该去找真正属于你的人,光在这里跟竹笛公子撒气并折磨我有什么用?你不该拥有的就不会有!”凤芯似乎还想唤醒张嘉利疯狂的理智。
张嘉利重重地点头并退回到他的雕花木椅中去:“好!既然如此,那就按我们最初的条件来。”他探手拿起床头放着的一个绸布包裹,取出了一个青色瓷瓶放在几案上,剩下的包好,仍放回床头。
“石景安,要这瓶安息香的话,现在就跪下来求我,求我我就给你。”他坐在椅子里,抬起冰冷的眸,扫视着面前的两人,自他身上散发出的肃冷气息,直将屋子里的温度降下许多,空气也在慢慢凝结。
凤芯脸色渐渐变白,眸底渐渐刮起一片骇人的飓风,上前一步:“张嘉利,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她的心在一寸寸冰冷下去。
竹笛公子嘶哑出声:“张嘉利,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你出气,但不包括向你屈膝!气,已经让你出了,如果你不打算给我安息香,我不再难为你。你的所作所为与你的愿望背道而驰,凤芯的心只会离你越来越远,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你一样得不到她。言尽于此,告辞!”
他艰难转身,蹒跚着向门口挪去。
凤芯回身扶住他,轻声道:“其实,我可以抢到。”
竹笛公子摇摇头:“不必,如果我命该绝,那也是天意,只是苦了你。”
凤芯眸光凝向几案上的青瓷瓶,犹豫了一下,咬唇扭过头去,没再看张嘉利一眼,扶着竹笛公子走向门边,并打开了门。
“等等!”张嘉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凤芯跟竹笛公子止步,没有回头,凤芯握着门柄的手紧了紧。
“安息香给你们。”两人缓缓转过身去,对上张嘉利复杂的眸光,他手向前举着,手里捏着那个青瓷瓶。
凤芯求证地看看他手中的瓷瓶,再看看他。“给你们!”张嘉利再说。
看起来不像假的,凤芯松开竹笛公子,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接瓶。
张嘉利将瓷瓶小心放于凤芯的掌心,并突然握住她的手,凤芯一惊,想收回,被他紧紧拽住。
“别动,就一会儿!”他声音嘶哑地说,眸中流露的心碎又扰动了凤芯的心。
张嘉利唇角一牵,扬起了一抹寂寞的笑,“凤芯,这安息香我不是给他的,是给你的。他怎样我不关心,只是,我无法硬撑着看你伤心欲绝的样子,你难受,我的心也跟着受凌迟,惩罚他,到后来变成了惩罚自己。他不过受了点皮外伤,而我却伤在这里!”
他另一只手用力地戳着自己的左胸,“这里,已经碎成了一片片。成全的,是他的幸福,风险却是我来担。你要知道,这是胡商献给安节使的礼物,如果安节使知道我私下分送给别人,我的下场你可以猜到,这一切只为你。”
他用力地握紧了凤芯的手,用心感受她手心的温度和皮肤的柔滑度,疲惫地闭上了眼,缓缓松开了手,挥了挥:“你们走吧,我累了!”
凤芯握住手中的瓷瓶,收回了手,心中异常难受,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只好怔怔地看着他。
张嘉利睁开眼,见她还站着,蹙了蹙眉,“走吧,还站着干什么?小心我后悔!”
凤芯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掌心温热的青瓷瓶,再次抬起头来,睁开泛着水雾的眸,目中已是一片晶莹。
“张兄,对不起,你要的,我给不起。你的人情我领了,欠你的,希望能有机会还给你。还是那句话,去找真正属于你的人。”凝重无比地说完这些话,凤芯转过身去,扶着竹笛公子出门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自怜之中带着不舍与落寞,张嘉利双手抚额前倾,双肘置于膝上,内心已是苍凉一片。
回到他们住的客栈,将竹笛公子安顿在床上后,凤芯去丁纪元的房间找他。推门一看,却吓了她一跳。
丁纪元被打得遍体鳞伤绑在床头,原来左眼是黑眼圈,现在已经双眼是黑眼圈,两腮浮肿,嘴里塞着他的凤帕,头发散乱,衣衫破碎。
再看床的另一头床柱上,小猴与大灰被绑在一起,嘴里也塞着凤帕,只是全身完好,没有受一丁点伤,但眼睛都哭肿了,依然在泪流满面。
凤芯赶紧过去帮他们松绑,急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丁纪元身上每被碰到一触就呼痛,一获得自由,扯下凤帕,他就先去药箱找自己的伤药,全身涂抹,也不顾避忌。
凤芯扭过身去,背着他解开了小猴跟大灰,大灰吱吱乱叫,手舞足蹈。小猴拔去口中的凤帕,嚎哭着扑进凤芯怀里断断续续地嚷:“那个恶鬼坏人欺负爸爸,打他,还把我跟大灰绑起来,不准哭,不准说话。姐姐你帮我报仇。”
凤芯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丁纪元涂完了药膏,坐在床沿愤愤地说:“那恶鬼头,自从把从石家放出,就一直追踪我,时不时给我打一架。今晚你跟竹笛公子都走了,那家伙又跳到我屋中来跟我打,惭愧啊,我打不过他,被他把我绑起来,也把向他撕扑的洪亮跟这大弥猴也绑了起来。他怪笑着说,一下子打死我不是个好主意,他要慢慢折磨我报仇,让我一辈子都心惊胆战。”
凤芯虽然同情他的处境,却也搂着大灰坐在椅子里对他翻白眼:“谁让你当初那么对他?用毒药跟毒蛇轮番折磨他三年,还次次用药救回他,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我跟竹笛公子当初都差点死于你手下,他现在加于你的痛苦远不及你曾经加于他的痛苦。你这是报应啊。”
“那鬼头是坏人,姐姐帮我打他!”小猴还在她怀里撒娇,凤芯摸摸他的脸蛋安慰他:“小猴啊,那鬼头只是打了你阿爷,没有打你对不对?”
小猴脸上挂着泪点点头。
“那就是了。鬼头虽然打你的阿爷,那是因为你的阿爷以前更痛更狠地欺负过鬼头,所以他们之间的问题,姐姐没办法插手,姐姐不能拉偏架的啊。反正那鬼头也没想杀你的阿爷,他们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她耐心地解释着,小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凤芯将小猴抱起放于床沿坐着,从怀中掏出那个青瓷瓶来交给丁纪元:“呶,安息香弄来了。”其它的药,凤芯昨晚就买好了,就等这个了。
丁纪元只是扫了一眼那瓷瓶,还自顾自地打理脸上的伤,颇提不起兴致地说:“我不是把方子写给你了吗?你照方子熬药就是,吃两个疗程,毒慢慢就解了。”
“多谢!”凤芯起身出去到客栈厨房熬药。
自从喝下了第一次药,竹笛公子就明显感觉那药力在起作用了,渗入骨髓的那种异样的灼烧感跟无力感正在被遏止住,生命力又在回流。
凤芯心中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丁纪元不愧是专门研究毒药的,药很对症,竹笛公子的生命算是被拉了回来。否则的话,就算梁羽虹会给竹笛公子解药,他也会沦落到被她使唤,以竹笛公子高傲的个性,怎么能够忍受。但这样又欠下了张嘉利的人情债,让她拿什么去还?这次种下的因,今后又会结什么果?
然而竹笛公子并不开心,这次解毒,虽没有被迫去求排萧仙子梁羽虹,然而他却欠下了一个情敌的人情债,而且也受到了情敌的羞辱,这是生性高洁的他很难接受的。
他并不是一个眷恋生命的人,然而他的生命却又必须留着,因为,他的生命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