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你来了!”看到杨姓青年走进自己的大帐,窝麻达不由地一阵高兴,从他正在啃一只羊腿的嘴里咕噜出一句话来。
“我不是杨子,我叫杨枚。”杨枚腹语了一把,但是他的脸上却笑得跟朵含苞欲放的红花似的。这人正是被胡乱抓来的杨枚。
“尊贵的达鲁花赤大人,我今天早上一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喜鹊的欢叫,我就知道今天大人肯定会叫我来的。果真如此。”杨枚边用蒙古语着,边弯腰恭敬地鞠了一躬。
和杨枚一起进帐的郑中化心里在暗自发笑,笑完之后心里却涌起了一种辛酸,他要是不知道这位好友的底细,他还真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十足的马屁精。
听到奉承话,窝麻达心里都乐开花乐,杨子真是不错,不但给我几件宝贝,还特别聪明伶俐,时不时能给我解个闷出个好主意。那一口地道的岭北蒙古话,比我的蒙语都还要得好,真是个好奴才!
“尊贵的大人,你有什么指示?我在虔诚地恭候着,如同准备迎接初升的太阳!”杨枚的糖衣炮弹是一发接着一发。
“哦,是这么一回事情。”被奉承得有找不到北的窝麻达终于记起自己找杨子过来要办的正事。
“今天接到河南江北行中书省左平章府的行文,有一些乱民谣言祸众,什么天下当大乱,弥勒佛当下生。一个叫韩山童的人,好像被称为前宋哪个皇帝的第八代孙,居然还妄称当主中国,真是该死。不过该贼已经被都镇抚司捕杀了。”窝麻达还是那副德行,边啃羊腿,边着。
“不过他的残党刘福通、杜遵道却在颖州[阜阳]起兵作乱。他们头戴红巾,呼啸山林,居然敢攻打州县。”到这里,窝麻达感到非常的气愤,对乱党贼子的痛恨之情深深感染了杨枚。
“中书省已经下文过来,治河的民夫有十五万之众,恐有不轨之人藏匿其中,要各路好生整顿。你我辖下的民夫里有没有乱党呀?出几个来,好砍掉脑袋来示众!”
“尊贵的大人,有你的虎威在,那些民夫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呀!就是草原上的豺狼也畏惧你的威严,更何况那一群绵羊呢!”杨枚又狠狠地拍上一记马屁。
“哈哈!”窝麻达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直震帐,但是笑完之后,却一直含笑地望着杨枚不言语。
一直陪笑的杨枚看到窝麻达的神态,立即明白是什么一回事情了。
“尊贵的大人,在我们的民夫队中,还是有那么几个人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人,他们一直都形迹可疑。”杨枚连忙道。
“哦!”
“尊贵的大人,这几个人没事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话神神秘秘。而且有时收了工后就鬼鬼祟祟地往工棚外跑。”杨枚道。
“这一看就是奸细乱民。你怎么不处理!”窝麻达大怒道。
“尊贵的大人,民夫的治安一向是朵老百户大人管理的,我……”到这里,杨枚不言语了。
窝麻达立即明白了,朵老是色目人,担当着一个百户。他非常看不起汉人和南人[元朝蒙古统治者把天下百姓分为四等人,一等是蒙古人,二等是色目人,三等是黄河以北各族人组成的“汉人”,最底等是原南宋辖下的“南人”。这个划分是法律,也是永久性的。]所以非常嫉妒深得窝麻达喜爱的奴才杨枚,处处跟他作对,要不是杨枚机灵,早就被陷害了。
窝麻达叫来了一个领兵百户,拿着杨枚的名字去拿人,然后立即处死,首级就挂在工地上。
陪窝麻达上好一会话,杨枚和郑中化终于被放了出来,离开大帐,因为窝麻达的手下送来了两个抢来的美貌汉人女子。
听到大帐里凄惨的女子叫声和哭声,杨枚不由地紧握拳头,全身几乎在颤抖。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神情。他转过身来,看到旁边的郑中化眼里也满是悲愤。
两人不由默声无语,就这样一直往外走着,一直走出蒙古人、色目人的营地。
“杨先生,你刚才的那些人?”郑中化最先打破了沉寂。
“那些人应该是朵老安排的细作。”杨枚舒了一口气道,“我观察他们几天了,幸好发现的早,我叫大家都注意他们了。”
“好,利用朵老这个王八蛋出去办事,你就借刀杀人,就是朵老回来也没办法这事。”郑中化脸上稍微露出了一笑容。
“可是这几个汉人在他的心目中又算得了什么呢?连几只狗都不如,”杨枚幽幽地道,郑中化的脸色立即又沉拉下去了。
走到了工棚面前,看到工地上竖起了几个木头,上面挑着几个人头,似乎还滴啦着血。领兵百户带着几十个人,从杨枚两人身边呼啦拉地就走过,径直而去。
民夫们抬起头看了几眼旁边的人头,脸上的表情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大清楚,但是似乎有些默然。对于这几个同是汉人的突然横死,不知道内幕的他们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这时,从工地上走上来的个子和斯文青年已经走回了工棚,目睹这一切而又知道一些内幕的斯文青年和郑主簿对视一眼,然后向杨枚投去赞许的目光。
可是两人却发现杨枚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睛里的悲愤越来越浓。
斯文青年不由拉着个子地走到了杨枚的身边,还没开口,却听到杨枚的话:“其实我们和那些死去的细作,在蒙古人、色目人眼里都是一样的。”听到这里,郑中化、斯文青年、个子都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