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并不是黑街的一份子，对尚纪的生活也了解甚少，但尚轶还是很清楚，杜黎本来就是他的老师，如果没有她，他可能根本就不会来到黑街，成为那个组织之中的一员。
“你恐怕得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尚轶的脸上带着怀疑的神色，不过他还是相信林舟不可能毫无理由地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尚纪之所以会被追杀，原因似乎也和杜黎的事情有关系，你的意思是他背叛了自己的老师，同时也害死了自己？”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惊讶，毕竟你没有和那个家伙共事这么多年，所以还不清楚他思考的方式，”林舟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人啼笑皆非的往事一般，“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考虑后果，所以整条黑街的人都对他感到畏惧，没人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就是他把杜黎骗到了议会的埋伏点，否则即便是像她那样天真的女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他……在这件事里得到了什么利益吗？”尚轶很难不觉得困惑，毕竟尚纪或许是一个疯子，但却并不愚蠢，这家伙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所做的事情或许并不总是最符合利益的，但他的选择却绝对不会让他自己吃亏，“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件事，有谁给过他承诺吗？”
“即便有，我们也不可能知道了，毕竟他已经死了，而当年希望杜黎死的人又实在是太多，”林舟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看起来在尚纪死后，组织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人花时间来追查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很难相信像他那样的人会被什么条件收买。”
尚轶并没有回答，毕竟尚纪会不会接受一个条件，看的应该是这个条件到底合不合自己的心意，或许组织里真的有什么人提出了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提议，并借此利用了他。在利用完他之后，又将处理掉了组织的前一任首领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将他出卖，而自己则坐享其成。
“能被你这么相信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尚纪的声音从尚轶的身后传来，下一秒，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就轻巧地坐在了尚轶一侧的长椅椅背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平衡，“只可惜在我死后，才享受到了这么令人感动的兄弟情谊。”
如果真的要从组织里希望杜黎消失的人当中寻找幕后真凶，那么这个范围恐怕大得有些离谱了，不过仔细想来，能够让尚纪掉进圈套里的人应该会是个聪明人，聪明到知道怎么安排整个圈套，最后坐享其成。整个黑街的成员之中大概不会有谁比钟择得到的利益要更多了，这个没有真实的躯壳，只能以投影的形式存在的男人需要一个帮手替他铲除杜黎，而在杜黎死后，他就成了这个组织的首领。
“继续猜啊，我觉得你很快就有答案了，”尚纪话语里的笑意就仿佛这是什么游戏一般，“即便知道凶手是谁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旁边的那位漂亮的小姐，可是从来不愿意听别人说钟择的半句坏话。”
林舟看起来其实并不像是一个会因为亲近的关系而对别人产生错判的人，但确实，每一次提及钟择和尚纪的死的关系时，她的情绪都会变得异常激动。尚轶觉得这肯定有什么原因，但他也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把自己这么偏袒钟择的原因告诉他。
“你怀疑是钟择和尚纪合作让杜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然后又出卖了尚纪，是吗？”在尚轶的漫长沉默之后，林舟忽然出声，她看似是在询问，实际上语调却十分确定，“你被向阳的话影响得太多了。”
“我没有……”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这么想，我们相处了有一段时间，我能看出你在想什么，”林舟在说话之间捏扁了自己手里喝空的啤酒罐子，刺耳的响声印证了她的恼怒，“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和钟择呢？你原本可以成为我们组织的朋友。”
实话说尚轶被林舟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毕竟刚才的那段时间里他其实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林舟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论断，恐怕是她对他的看法太过在意。这样的态度其实让尚轶很难相信林舟对这件事没有半点调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舟本来就是主管情报的那个人，按理来说她的消息本来应该远比任何人要灵通。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肯定钟择和这件事没关系？很多线索都指向他，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就不会放弃对他的调查，”总是保持退让的态度其实只会让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远，在林舟的指责之下，尚轶只得尽可能用平静的语调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除非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和这件事无关，否则你恐怕要承认，你对他的维护其实有些可疑。”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林舟沉默片刻，说出了一句在争执之中最无益于解决问题的话。
“但你并不打算告诉我你的理由。”尚轶能猜到林舟的意思。
“我们每个人都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这是理所当然的，”林舟扬手将易拉罐扔向了垃圾桶，铁罐并没有准确地被投进桶里，而是落在了地上，“那么你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够找到这里来吗？”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一个情报的交换，但尚轶很清楚，林舟料定了他不能够将自己找到这里来的方式告诉她。每个人都有秘密，林舟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所以眼下他们就只能冷冰冰地对峙，等待着双方之中有一边先示弱。
“你看，我们之间的问题就在这里，”然而事实是并没有人先敞开心扉，最后，林舟笑了一声，站起身捡起那个铁罐，低垂下眼，“我们两个人，有太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