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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飞去逐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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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营与骁骑营的侍卫原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不过一日之间,便于京郊一处草屋里擒住了许临安,又于二十四日连夜押入了慎刑司。

申末时分皇帝原陪着太后在慈宁宫用膳,方得了内监回禀,那手中的玉箸霎时玲玲落下。太后不由皱了长眉道:“皇帝这样大的人了,竟如此沉不住气。”

皇帝心乱如麻,只拱手道:“皇额娘,儿子不能让凌霄死得不明不白。”

太后那深不可测的眼眸里不由黯淡了几分,只道:“罢了,哀家总是拗不过你的。”皇帝方行礼离去,那御驾亲至慎刑司,见得许临安衣衫半旧,狼狈不堪,无论掌刑内监如何威逼利诱,皆闭口不开。

皇帝心下震怒,一脚踢向他的心窝处,震得他倒向一旁,咳嗽不已,他挣扎着跪定,却只磕头不言。皇帝不由怒火中烧,正欲吩咐左右用刑,那御前伺候的小内监冯有京方推了门进来,打了个千儿,在他耳旁低声道:“启禀万岁爷,静妃娘娘请御驾亲至永寿宫一趟。”

那慎刑司空旷寂寥,阴森可怖,皇帝微微一怔,还以为自己听得差了,冯有京见他只是出神,只得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万岁爷,静妃娘娘请您过去。”皇帝方回过神来,又听得冯有京道:“娘娘还说,切不可对许太医用刑。”

顺治十七年的冬日,来得早,去得亦快,暮色四合里,青月独自坐在那长乐殿里,殿中地龙甚暖,隐隐竟教人生了几分躁意。她垂眼凝视着殿中金砖,一方一格,皆平滑如镜,忽地一晃,便见一抹明黄色巍峨立于眼前。

她容色疲倦,仿佛将落未落的一朵素白梨花,并不起身,只道:“皇上来了。”

福临亦不以为忤,只道:“你待如何?”

青月见他神色冷峻,清貌俊朗虽犹胜从前,那份温存与暖意,却早已在岁月的风雨中消磨殆尽,不由含了几分淡漠,道:“你若想让那许临安从实招来,我倒有一个法子。”

福临不由万般诧异:“你如何知道?”

青月压抑住心头苦涩,只莞尔一笑,那双明眸里,却已无了半分笑意,只冷冷道:“你若想查出董鄂凌霄之死,便要应允我一个条件。”

福临心下生怒,一甩那明黄的螭纹袍袖,斥道:“你竟敢威胁于我?”

青月依依起身,略缓和了口气,含了一分狡黠的笑意,道:“堂堂天子,竟不敢答应我一个请求么?”

福临清俊的眉头猛然一皱,久久无言里,只凝视着她清丽无暇的容颜,沉静如一汪秋水,竟觉心头焦虑散了三分,略一沉吟,已然微微颔首。

她心头的弦一分分松了,却渐渐漫上一股凉意。她自求她的,他却未曾过问一分一毫——原来在他心中,当真对她情深似海,此生不忘。而她,不过是流年岁月里绽放的一朵殷红玫瑰,美则美矣,却于时光流逝里翩然而落,终究凝不成那心口的一粒朱砂痣。

皇帝那日翻的原是如嫔的牌子,到了戌时三刻,内务府的舆轿方接了如嫔往乾清宫里去。夜色未央,如嫔独自一人躺在那御榻之上,却迟迟等不到皇帝。西暖阁中地龙极暖,如嫔却觉隐隐生凉,又听得那铜漏滴答作响,夜色寂静里甚是可怖,她唤了几声,却不见廊下守夜的宫女回应,不由生了几分畏怕。

不知过了多久,那月光渐渐漫过乾清宫前汉白玉石的月台,一寸寸蚕食了殿前的三交六菱花隔扇门。如嫔方起身穿了衣裳,又披上一件大氅,趿着家常的软底绣鞋,悄悄打了那明黄帘子而出。却见正殿里空无一人,也并不见当值的太监,四下寂静无声,只听得见铜漏滴落的声音,夹杂着檐头铁马凌乱的响声。如嫔穿着碧青色的百子真丝锦绣袍褂,外披一件单薄的杨妃色长氅,在微凉的夜里不禁冷得飒飒发抖。

她原以为皇帝忙于政事,此刻见得殿中漆黑一片,方至后殿里寻了一圈,却始终不见皇帝的身影。鎏金狻猊熏炉里弥漫出御用的龙涎香,在月色朦胧里如薄雾般袅袅升起。那御案上随意放置了些书册,颇为凌乱。如嫔本欲离开,心下却留恋于那四周氤氲着的属于皇帝的气息,便举足上前,欲将那御案上的书籍奏折归置好。

如嫔方走近那书案,不由想起平日里常伴皇帝于御书房里的情景,温文软语,,自是那冬日里最绮丽的一抹春色。她怔怔地出了神去,那唇边不由自主露出一抹沉溺的微笑,自得宠至今,亦仿佛一场梦境般,美好得失了真实。

她微垂螓首,方拨开一本《逍遥游》,那层层叠叠的书册中间便赫然露出了一张女子的画像来。

上好的绵白熟宣轻似蝉翼,洁白如雪,画卷用笔圆润细腻,墨韵清晰,似是一气呵成。作画之人必是分外专注而仔细,偌大一幅工笔画,细细瞧去,竟不见一丝瑕疵,完整而又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美好的江南女子。

如嫔只望了一眼,便笑生两靥。那画中女子明眸皓齿,明媚如朝阳的脸庞如此熟悉,是每日晨起都在铜镜中窥见的倾城面容。只是不知皇帝何时作了这画,如嫔不禁触动一片柔肠,有无边暖意漫上心头。

她心下动容,忙轻轻将那熟宣放下,金丝楠的御案冰冷坚硬,夜色泠泠中分外清寒。如嫔纤细的手指触及案面,不由猛地一缩,又细细望了那画中女子一眼。

冷浸溶溶月下,画中女子是那样陌生,有着与她陡然不同的清冷孤傲,只一眼,如嫔便被那女子眉眼间令人眩目的灵气所震慑。

画中女子云髻雾鬟,斜插一支通透碧绿的五瓣寒梅玉簪,几缕细碎的发蜿蜒在消瘦的肩膀,发尾微微卷曲若墨色灵蛇。她穿着一身青白色的汉服,裙摆和袖口处绣满层层叠叠的洁白菡萏,唯有襟带和裙边是碧色的,渐次淡下去,映得一张芙蓉秀脸如初开的玉蕊梨花,清丽脱俗,又似冬日里凌寒而放的一枝青色梅花,孤清冷寂。

不同于宫中嫔妃淡妆浓抹,那女子不施脂粉,不饰珠玉。一张樱唇泛着些许苍白,双颊边依稀可见浅浅一双酒窝,清冷如一泓泠泠月光,仿佛集天地灵气于一身,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令人眩目的神采。她的眼尾狭长,微微飞扬而起,睫毛纤长浓密,眼睛深邃清灵,形似两瓣桃花。巧笑倩兮里,那对眼睛明如秋水,竟也仿佛在笑一般,温柔似醉,恍若人间仙子,随时会乘云踏雾而去。

如嫔盯着那画像许久,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光滑的脸颊,那里并无笑靥轻陷。乾清宫空阔疏朗,如嫔自背心渐渐漫上了一股凉意,她惊异于那女子眉梢眼角间与自己的惊人相似,却是截然不同于自己的妩媚婉转,更恐惧于那女子自周身透出的一股清冷与傲气,似睥睨众生,傲然不可一世。

岂止是自己,放眼后宫嫔妃,她亦从未见过有这样的神情,即便尊贵如当今皇后,依旧谦逊温和。太后虽威严庄重,待一众后妃却也是慈眉善目,不见如此的冷漠与骄矜。普天之下,却唯有在那九五至尊的皇帝身上,那样的傲气才足以窥见一斑。

这样一个女子,仿佛明珠璀璨,又似清月生辉,倘若置于后宫之中,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任何一个后宫嫔妃,皆不会希望皇帝身边有着这样一位女子罢。她怔忡失神,那如掌心里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急急抽出帕子欲拭,却不意碰倒了一旁的书卷。那一卷画像的右角,不期而然地出现了皇帝刚正有力的行楷:

丁酉年九月廿五 于如意馆贺青月十八岁芳诞

皇帝自小便临柳公权,那柳体爽利挺秀,遒劲斩截,隐隐透着帝王的果毅与骄傲,一如他高山仰止的背影一般。她日日陪伴御驾左右,皇帝的字迹,早已是认得极熟。

乾清宫外檐头铁马响声凌乱,良久,窗外“扑啦”一声,是夜里的寒鸦惊飞了,她一颗惶恐的心亦惊得碎了。如嫔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乾清宫的大门,守在门外的秀儿忙扶住她,唤了一句“娘娘”,又急切道:“娘娘可是身子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了——”如嫔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方定了定心神,道:“扶我回宫罢。”

乾清宫到储秀宫的路,并非十分遥远,偶尔曾在清朗夜色里与皇帝并肩而行,即便不乘轿辇,那样一条夹墙宫道,亦觉尤为短暂。而今时今日,却仿佛要拼尽一生气力般,如嫔方踉踉跄跄地回了那储秀宫里。

那子夜时分,寒风渐渐起了,天边一弯清冷的上弦月孤独高照,那月色如流水倾泻,皎洁得恍若一匹天女巧手织成的素锦,从天际一直铺开至人间。那样的女子,是否就是随着这月华飘然而下,轻易俘获了世间男子的心,诱使他画下那样唯美的像,写下那样深刻的字。

如水的月光照在如嫔往日娇艳昳丽的脸庞上,却显得分外灰白惨淡。

青月,那样一个清冷无波的名字,却与画像上的女子如此相衬得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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