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乡亲们与炮兵一道,在崇山峻岭中艰难前行。陡峭的山路,即使徒手攀登也会耗费不少力气,更何况是重大数百公斤重的山炮。战士们将能够拆卸下来的零部件全部拆卸下来,等搬运到阵地后再组装。
乡亲们用绳子栓住山炮的零部件,前拉后推,齐心协力,在丛林里受尽了磨难。终于将150型重炮搬运到了大垭口的前线阵地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新一轮的战斗正在酝酿成熟之中。
大垭口处在松山腰部,左得松山子高地控制,右以滚龙坡为犄角,对大垭口攻击,必然会受到松山子高地的火力钳制和滚龙坡的侧击。
因此,要想拿下大垭口并非易事。
但此前做了充分准备,粮食、武器、弹药都十分充足,打一场战争的时机已经成熟。
田仲达特地在战前做了动员:
“诸位,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一仗了!胜利在望,诸位务必一鼓作气,无论遇到多大困难,没有撤退的命令,绝对不许后退半步,否则由督战队当场击毙!这是军纪,不是儿戏!我相信各位都是军中英杰,为挽救民族危亡之大计,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带兵打仗多年,田仲达深知要想打胜仗,让战士们不顾一切朝前冲,战前的动员十分重要。至少,作为一个带领打仗的长官,他本人应该信心十足,排除万难。
“现在,我们部署新的作战方案。先由炮兵部队对敌地堡猛烈轰击,然后停顿一段时间,再轰击,如此反复数次,让敌人摸不着我们的动向;再由步兵出动,轻重机枪、手榴弹、步枪等接近地堡;最后,工兵背负的火焰喷射器出动,对准地堡射孔喷火。突击队和敢死队根据战场上的情况随时奉命出发增援。”
潘黄河一听这作战方案,当即就有些泄气了,他说:
“团座,就没点其他好的点子?”
田仲达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什么点子?”
“比如搞点竹签啊、毒气啊、地雷啊之类的,这样按照常规攻击方法,恐怕很难拿下来吧!”
武刚强一听,心想坏了,自己才在团长哪里受了批评,这小子咋就不识时机地提出这个问题呢?
果然,田团长几乎重复了对武岗前先前的话:
“你以为打仗就是靠小聪明打胜仗么?你以为鬼子个个都是笨蛋都是胆小鬼么?我们有些同志,一谈到打仗就想到歪点子,就想不战而胜,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这是在战场上,不是小说,不是想当然,这是真刀实枪的战争!任何低估敌人的想法都会导致我们的惨败!”田团长顿了顿,说,“要是能够那样轻易拿下敌人的话,我们就不会这样拼命了!”
谁料潘黄河不但没有接受田团长的观点,反而反驳道:
“报告长官!我认为战略部署跟其他点子并不冲突。除了常规的战略部署外,也应该多想想其他办法,事实证明,鬼子是非常狡猾的,我们只能以更狡猾的方式对付他们!”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潘黄河这哪里是在想说服长官,分明就是顶撞!需知在那时候,下级需要对上级的命令和指示绝对无条件地服从,不允许有半点“思考”、“怀疑”和“质疑”,潘黄河的话,无异于引起了轩然大波,大伙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台上的田仲达明显有些下不了台,这时候武刚强站出来解危道:
“潘黄河!长官有令,务必无条件地遵照执行!刚才团座的讲话非常深刻,战略部署高超,这是攻打敌人的唯一办法。通过我们前些时间攻打地堡的经验来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现在,我们有了重炮、有了足够的粮食、有了火焰喷射器,什么都不缺了,如果硬要说还差点什么的话,那就是对长官的绝对服从和执行!”
本想大发雷霆的田团长正感无处下台,这回武刚强恰到好处地给了一个台阶,他也觉得气氛有些缓和了,火气没有先前大了,这才严肃地说道:
“同志们!这是打仗!打仗凭的是勇气和信心,不是做游戏,是要付出代价的!今天,这个代价就由我们来负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就是死,也要拿下大垭口阵地!至于各人有什么意见,可以私下向自己的长官汇报!”
潘黄河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被武刚强伸手一把给捂住了。
回到连队,潘黄河一肚子火,从内心深处瞧不起田团长的作战部署:这明眼一看就是上去送死,也不动动脑子!鬼子的地堡,咱吃亏还少吗?已经不少了!真不知道长官们是怎么想的!以为人多就能取胜?以为咱中国有的是人就可以朝上冲?真是笑话!
武刚强也是一肚子的火,他一把拉过潘黄河:
“你呀!你是脑袋有问题还是咋的?当着那么多战士的面,你竟然敢顶撞长官!团座今天没拿你是问就算你潘家祖坟烧高香了!你让我这个当队长的怎么在团座面前交代?”
潘黄河说:
“谁让你求情了?团长有本事枪毙我啊,我犯了哪一条了?”
武队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哼”了一声,道:
“我郑重警告你,潘黄河,这是部队,不是在家里那么随便,部队有部队的纪律,你当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当明白部队的纪律!”
张大茂这时候站出来对潘黄河说:
“黄河,你是咋的了?今天要不是队长给你求情,你能这么轻松地回来吗?这部队的纪律难道你不知道?公然顶撞上司,这可是不允许的!”
潘黄河一肚子气,回到连队休息去了。
这天晚上,武队长亲自来到潘黄河的行军床前,想跟他谈谈心。这个潘黄河,可真是不让人省心。不过武队长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转念一想,也许该听听潘黄河的意见,于是这才来到他的床前。
“潘黄河,说说你对这次战斗的看法,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武刚强说,语气和态度都比先前缓和了许多。
“队长,这打仗吧,有生有死,这我知道,可是咱也不能白白送死啊!”
“是啊,你的观点我赞同,可你咋知道按照团长那种打法咱就是白白送死呢?”
“队长,这打地堡咱也不是第一次了,咱自从过了怒江,就跟这玩意较上劲了。咱那么多弟兄都是死伤在鬼子的地堡上,这可是事实啊!”
武刚强想了想说:
“是,我也知道那是事实,可是眼下你有什么办法去说服田团长?难道你有更好的打法?”
潘黄河叹了口气,说:
“哎——我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好办法,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田团长是不容许有其他想法的。我就弄不明白,为什么就不允许战士们有新的想法呢?假若长官的命令是错误的,我们也得不折不扣的去执行?”
武刚强严肃地说:
“你这话就不对了,长官的方案哪有错误的?即使是错误的,下级也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将这个错误的方案执行下去。况且,依我看,对于这次战斗,团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应该能拿下大垭口。”
潘黄河不再吱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