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大垭口的战斗终于就要开始了。
进攻大多在傍晚时分发起,这一天也不例外。
武刚强集合突击队,再次做了动员工作和作战部署:
“只要冲锋号一响,就是我们突击队出发的时候。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谁都不许撤退!”
“队长,以什么为撤退命令?”潘黄河问。
武刚强脑袋嗡地一声大了,这小子咋成心作对呢,刚一上来,就关心撤退的命令了。他想了想,只得如实回答道:
“以我的口头命令为准,没有我的撤退命令,谁都不许撤退!”
“队长,要是你牺牲了咋办?我们听谁的命令?”潘黄河又问道。
武刚强这次彻底沉不住气了,他寻思这王八羔子咋就好像专跟他作对一样呢?这下可好,还暗示自己就要牺牲了。
当着突击队众队员的面,武刚强最终还是强忍住了升腾而起的怒火,再说,如果他当面发火反而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太怕死了。沉思了一下,他说:
“要是我牺牲了——就由我的长官负责指挥。”
“队长,战场上我们突击队是作为一个集体单独行动的,到时候你万一牺牲,哪个长官还来得及赶来指挥?”潘黄河继续追问。
他的问话惹得队员们一阵哄笑,这下武刚强反而不愤怒了,他觉得没有必要愤怒,因为潘黄河就像一个傻子一般没完没了地追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因此,回敬了潘黄河一句同样不着边际的话:
“要是我牺牲了,长官又没赶来,大伙就各自散了吧。”
战士们又是一阵哄笑,都觉得队长这话纯属开玩笑的,言外之意,是压根儿就不可能出现上述情况的。战场上有督战队跟着呢,没有命令哪敢随便散?
然而,潘黄河记住了这句话,牢牢地记住了。
攻击在傍晚发起,各进攻部队早已到达各自的指定位置。傍晚6点,随着炮兵部队150大口径重炮的率先攻击,战斗开始了。
炮声震耳欲聋,潘黄河潜伏在掩体里,觉得耳朵震得嗡嗡直响,敌军阵地上的泥土铺天盖地地飞溅开来,浓黑的硝烟升腾而起,本就暗下来的天色更加阴暗了。
“轰!轰——”炮兵们好像要将所有的炮弹都打过去似的,一打起来就没完没了,大口径的炮弹,打起来威力巨大,潘黄河趴在掩体里,本能地用两只手捂住耳朵,声音这才小了一些,他感到好受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面有人踹他屁股,他扭头一看,张大茂对着他焦急地喊什么,嘴巴张得老大,五官夸张地扭曲在一起。
潘黄河放下按在耳朵上的两只手,大声地问:
“怎么了?”
张大茂喊道:
“把手放下来!”
“轰隆”一声炮响,张大茂的喊声淹没在炮声里,就像一滴落进大海的水,悄无声息。
张大茂张大着嘴,还在喊,他的眉头拧成一团,焦急万分。
潘黄河朝后退了两步,贴近耳朵问道:
“你说啥?”
张大茂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
“我说让你把手拿下来,别捂着耳朵!”
潘黄河点了点头,重新上前两步,潜伏下来。
炮火仍在不停地延伸,掀起的泥土沙沙而下。
潘黄河感到大地都在颤抖,他摇了摇脑袋,脑袋上、耳朵里的泥土纷纷落下,他又侧着耳朵听了听,用手揉了揉耳朵,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从掩体里向外看了看,炮火扔在继续,泥土仍在飞溅,可就是听不见声音了。
“怎么可能?炮弹明明还在打呢!怎么可能会没有声音呢?”
他又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他。
“坏了,肯定是耳朵被炸聋了!”
都怪他妈的这炮弹的威力太大了,而且两军阵地本就相隔不远,炮声隆隆,躲在地堡内的鬼子没事,可这暴露在露天之下的掩体里的战士们就够难受的了。
潘黄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摇了摇脑袋,晃了晃耳朵,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这巨大的响声震得他一屁股坐在了战壕里。
张大茂一看,忍不住笑起来:
“瞧你那窝囊劲儿!你他妈是第一次上战场么?”
潘黄河一看见张大茂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王八羔子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揉了揉耳朵,再看看阵地上战火纷飞的景象,立刻明白这耳朵又能听见响声了,心里说菩萨保佑,总算没聋过去。
为了保护耳朵不再被震伤,聪明的潘黄河将自己的衣服撕扯下了两个小布团,塞在耳朵里,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炮击结束后,武刚强大手一挥,说:
“突击队的,跟我冲!”
突击队的战士们,每人一个爆破筒,一个个从战壕里一跃而出,冲在大部队的最前面,潘黄河看着其他队员冲出去了,也跟着冲了出去。
地上的尘土滚烫不已,战士们呈楔形攻击队形,呐喊着,朝地堡冲了过去。
跟在突击队后面的,是46团尖刀团的其他部队。
跟前几次一样,在朝前冲的过程中,地堡保持沉默,潘黄河心想,这狗日的小鬼子又要故伎重演了,等咱们冲到近前的时候就开枪,这次可千万不能上当,看着突击队的其他队员个个如狼似虎地冲在最前面,他多了一个心眼,悄悄地放慢了步伐。
果然,当战士们冲到离地堡不足0米的时候,鬼子的机枪疯狂地叫嚣起来,一个个暴露的、隐蔽的射击孔里,吐出猩红的火舌,迅速卷倒了冲在前面的战士。
“趴下!”武队长大吼一声,立即卧倒。尽管如此,突击队仍然有两名战士被机枪扫中,倒地牺牲。
潘黄河虽然耳朵不好使,但没等武队长喊趴下,他已经像一个缩头乌龟般趴在地上了。
然而,鬼子似乎早料到他们会趴在地上,这会从一个隐蔽的射击孔里射出一长串子弹,趴在地上的战士正好在其火网之内,顷刻之间,又牺牲了三个突击队员。密集的子弹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来。
恰在这时,远征军的重炮不失时机地重新吼叫起来,敌人的机枪威力才大大减少,炮弹刚一响过,战士们就迅速朝前冲去。
潘黄河被刚才的炮弹震得晕头转向,懵懵懂懂地爬起来朝来时的方向奔跑,被督战队的战士们用枪抵住了脑袋:
“赶快回去,不回去就开枪了!战场上绝对禁止逃跑!”
潘黄河一看那架势,才知道跑错了方向,赶紧一溜烟地朝鬼子地堡方向跑去。
突击队员黄信中、董启明怀抱爆破筒,几个滚跃,已经来到射击孔之前。因为先前的炮击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原本毫无死角地地堡,现在因为有几撤塌陷,而出现了射击的死角。黄信中做了一个手势,与董启明各自朝一个射击孔跑过去。
鬼子看出了突击队的“阴谋”,各个射击孔疯狂地叫嚣起来,比先前更猛烈地叫嚣。
黄信中在距射击孔不足一米的地方倒在地上,胸前被子弹射成了蜂窝状,手里还紧紧地拿着爆破筒;董启明三跳两跃地来到射击孔之下,成功地将一个爆破筒引爆。
“轰隆”一声巨响,地堡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武刚强高喊一声:
“冲啊!突击队的战士们,给我冲!”
人群如潮水一般地朝缺口涌过去。
混乱中,潘黄河由于耳朵塞上了两团布,不好使,没听见武队长的喊声,这会人多了,督战队也不那么四处现身了,他就放慢脚步,落在了后面。
潘黄河看了看这架势,也拉开架势朝缺口处奔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