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玄脸色卷着风暴,他沉声道:“你们楚家请的郎中都是吃干饭的?就算治不好,就不能帮病人延缓痛苦?”
几位大夫也很冤枉。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这种事儿还*见。
施诊用药都不管用,越是压制她体内的火气,她越是痛苦。
现在郎中都惭愧的拱手告辞,让他们另请高明。
顾清玄见楚瑄不吱声,声音不由得急了:“你就在这儿杵着?总不能看着她活活被折磨死吧?”
楚瑄早就快崩溃了。
被他一问,气的口不择言道:“你有本事就把隔壁县城里福安堂的杜大夫给我请过来。没本事就闭上嘴,别说话。”
“不就是个大夫,你等着,今日我就是绑,也将他给绑过来!”
顾清玄丢着下句话,立刻叫人备马,离开楚府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屋中突然传来青杏一声大叫:“小姐,小姐你怎么啦,你醒醒……”
接着便是房嬷嬷喊人的声音:“快叫林大夫,老夫人晕倒了。”
屋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楚瑄心如火燎,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推门而入。
只见一屋子丫鬟婆子急的团团转,楚瑄一出现,便像找到了主心骨。青杏哭着道:“大公子,快救救娴姐儿吧,她刚才疼晕过了。老夫人看她这样,也急的犯了心病。”
房嬷嬷还算镇定,在林大夫来之前,先掐了老夫人的人中,然后从丫鬟手里接过老夫人常用的药丸,给老夫人喂下。
那药丸见效很快,老夫人一口气很快就缓了过来。
只是人还不太清醒。
楚瑄也顾不上祖母,拨开众丫鬟来到了楚娴床前。
这雕花的拔步床上布置的极精致,芙蓉花的锦被,淡紫色的窗幔,十分有少女趣味。
此刻,楚娴就穿着一条薄薄的的纱制灯笼裤,上面挂着一个粉嫩的小肚兜。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露在的外面的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小姑娘眉目紧闭,显然是昏死过去了。
那微张的檀口已经被体内的热气灼的干裂起皮,看起来可怜至极。
纵然这环境有些旖旎,可楚瑄却生不出半分旁的心思。
他二话不说,直接用薄毯将楚娴整个包裹住,然后一把抱起朝外面走去。
青杏不放心,急忙跟了出去。
就见楚瑄带着楚娴一路来到碧湖,连鞋袜都来不及脱,就直接跳了下去。
小姑娘浑身*,被这冷水一激,立刻打了个寒颤。
楚瑄生怕她滑下去,一直将她抱得很紧。
还别说,这方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到底是缓解了楚娴的痛苦。
她体内的灼烧感慢慢降了下来,人也渐渐清醒了些。
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声,楚娴鼻子有点发酸。因为这个怀抱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是谁抱着她。
也许是在病中,让她变得格外脆弱。也许是做了太久的小楚娴,心智也受了影响。
总之,她这会儿特别委屈,特别的矫情。
抱住楚瑄的脖子就哭了起来。
楚瑄听到她的哭声,感觉到她的依赖,心里也酸软成一片。
他今夜听了太久她的哭声,所以,再听到她哭的时候,楚瑄就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哭了。
他手臂慢慢收紧,轻声在她耳边哄道:“阿娴乖,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青杏在岸上,看着相互依赖的两兄妹,心里亦是感慨万千。
能得大公子如此庇护,想必小姐以后的路真的会好起来的。
…………………………
顾清玄将杜大夫请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说来也巧,这杜大夫曾经在皇宫里做过太医,以前还受顾清玄所托,去救一个人。
可惜,那人被一刀捅死,尸体都凉透了。
他去了之后,只道了一声节哀顺变。
后来他辞官回乡,便再没见过顾清玄。
谁能想到,俩人再次遇见,竟然还是为了救人。
这一回,杜大夫自然是不敢耽搁,俩人同乘一骑,就这么赶了回来。
到底是国医圣手,很快便稳住了楚娴的病情。待用了针,看着楚娴睡去,楚瑄才请人到前面的厅上去坐。
顾清玄见人出来,立刻便迎上去问:“如何了?到底是得了什么急症?”
杜大夫看了二人一眼,然后拿出一些药渣在桌子上摊开,道:“这药渣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寻常大夫,甚至有经验的大夫,也不一定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若非我在宫中待过,这阴毒的法子,怕真要那孩子的命。”
他说着,用镊子调出一块带须的山参,道:“这是百年的老山参,最是滋补,纵然被人浸了药,也依旧能让人血气充盈。这也为何六小姐病情加重,脉象却充盈的真相。只是,再吃上几顿,只怕六小姐就血热而死,爆体而亡了。”
顾清玄惊在当场,脱口而出道:“她不过是个八岁多点的孩子,能挡了是谁的道?谁会将她置于死地。”
楚瑄脸色极沉。
这山参是谁送,还用说吗?
“这害人之人的确是个聪明人,山参所浸泡的药水应该是一种名叫芥蓝的药草,这草药性状与山参相似,就是再厉害的医者,也查不出山参的异处。只是,芥蓝功效与山参相反,且含有热毒。若是长期服用,必会爆体而亡。”
话音刚落,楚瑄便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好一个当家主母,好一个钱氏!
简直阴险卑鄙至极。
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楚娴这一觉睡得极好。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沈氏歪在她旁边的暖塌上,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头发都白了许多。
那一刻,楚娴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原以为,这辈子注定要踽踽独行,没想到,还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祖母。
她一动,沈氏立刻就醒了。她看到楚娴憔悴的厉害,眼中还含着泪,当即便把她搂在怀中,柔声哄道:“好孩子,别怕,祖母陪着你呢。”
楚娴发现沈氏不仅头发白了许多,脸色也极差,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她闷在沈氏怀中,心里疼的厉害。
她勉强止住哭道:“祖母,阿娴不怕,阿娴会好好活着,以后永远不离开祖母。”
沈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真是傻孩子。”
祖孙俩腻歪了半天,房嬷嬷叫了好几次,最后见楚娴该睡了,沈氏这才起身出来。
房嬷嬷扶着步履蹒跚的沈氏,看着她不住的咳嗽,便有些心疼道:“老夫人,您也该多顾惜着自己的身子。若是您倒了,娴姐儿依靠谁去?您看看,你这病都多久没犯了,昨夜一急,直接就晕了过去。可把老奴给吓坏了。”
“您听林大夫的,以后可少忧虑少操心,再这么频繁发病,可极损心脉……”
房嬷嬷还未絮叨完,沈氏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说的,我如何不知。我巴不得自己长命百岁,看着那丫头长大成人,将来嫁个如意郎君,生个重孙给我玩,可我这身子早就坏了,怕撑不了那么多久了。临去前,总要为那孩子做些什么。”
“胡说!娴姐儿都说您是老寿星转世,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房嬷嬷说着,自己先哭了,她跟着老夫人一辈子,老夫人年轻时候遭的难,她都看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几天安生日子,可为了那孩子,她似乎什么都不顾了。
她有些僭越的拉住沈氏的手,带着凄哀的神色道:“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儿就算了吧。索性娴姐儿也没什么大碍,以后咱们小心些就是。”
沈氏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珠里已是一片冷意。
她道:“再如何小心呢?人住在我寿康苑,每日的饮食都有专人看护,不还是着了道。”
“可……就算杜大夫说这山参里浸了芥蓝,大夫人只要不承认,又或者,她推脱给手下的丫鬟小厮,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来,咱们能拿她怎么办?”
沈氏笑了,眼神却带着一抹凌厉:“多久没管家,你就这么没用了?拿捏钱氏,岂止一种方法?”
房嬷嬷看着沈氏坚定的神色,仿佛又看到当年沈氏治家的风姿,慢慢平复了心情。
沈氏素来手段厉害,别看如今吃斋念佛,当年在老太爷七八个妾室威胁之下,仍旧稳坐正妻之位,甚至最后让老太爷亲自发卖了那些女人。就连那些庶子也都清理了个干净。
对付钱氏,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伏在房嬷嬷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房嬷嬷点了点头,道了句:“老夫人放心,这回绝对让大夫人有口难辩。”便离去了。
…………………………
楚娴生病这几日,一直窝在床上看话本。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这日子也太多灾多难了,一会儿风寒,一会儿中毒,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不过,她也不着急报仇,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务之急,是先把病先养好。
楚娴正看的津津有味,这时,青杏端着药碗过来,道:“姐儿,书收了吧,若被老夫人发现,又该说你了。起来先把药喝了吧。”
她上辈子为了给萧壑怀个孩子,喝了不少的苦药。
导致她现在看见药就想吐。
于是,一听到青杏的声音,她直接便把自己埋到了被窝里,大声道:“你你你把药放那儿,然后出去,我自己喝。”
青杏才信不过她,正要说话,身后突然走来一人。
青杏吓了一跳,看到楚瑄才松了口气。赶忙准备行礼,楚瑄却制止她,然后从托盘上拿了药碗,示意青杏离开。
青杏会意的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关了。
每次伺候楚娴喝药,比她绣一天花都累,如今有人接手这差事,青杏自然是巴不得。
说来也怪,楚瑄一直对楚娴不错,楚娴生病那晚,他那着急上火的样子,是实打实的关切。甚至为了缓解楚娴的痛苦,还抱着她跳下湖。
起来的时候,楚瑄的手都泡的发白。
就是亲哥哥也做不到这个份上。
可楚娴也不知怎么回事,对楚瑄似乎有些抵触。
这两日,楚瑄过来,她不是赶紧装睡觉,就是让找理由打发了楚瑄。
但楚瑄还是一如既往的过来看看瞧瞧,对楚娴也很有耐心,她便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猜测楚娴大约是小孩子闹脾气而已。
这次二人单独相处,她默默祈祷,楚娴千万别再耍小性子。
楚瑄见被窝里缩成一团的楚娴,无奈的笑了笑,坐到了床边。
楚娴听到动静,不耐烦道:“青杏,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我说了,你把药放下,我自己肯定会喝的。”
结果,对方不但没走,竟然还来拉扯她的被子。
吓得楚娴死拽着被子大叫:“青杏姐姐,好人姐姐,我错了,你别动粗啊,大不了下次我给你捶腿捏肩,我给你银子,对了 ,你不是喜欢二哥嘛,我让他把你收房怎么样?姐姐,你放我一马,求你了……”
楚瑄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