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原来你每日就是这么跟青杏耍赖的?怪不得杜大夫说你的病好的慢,原来这药都没按时吃。”
楚娴没想到会是楚瑄,听到他的声音,许久没动。
楚瑄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背:“药要趁热喝才好得快,赶紧出来,把药喝了。否则,我可要打你了。”
原以为楚娴还要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她慢慢把头露了出来。
也不看他,伸手接过碗,捏着鼻子,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然后,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低着头,没说话。
楚瑄看她这样,宠溺的笑了,然后从怀中掏出帕子给她擦嘴。还准备了蜜饯,正要拿出来。
可一回,楚娴却微微偏头躲开了。
楚瑄一愣,见她拿过帕子随便擦了擦,又还给他,然后直接钻进被窝,背对着他,瓮声瓮气道:“若是大哥哥没别的事儿,我要睡了。”
楚瑄看着她的后脑勺,心里一阵失落。
他握紧了帕子,坐了半天,终究是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楚娴面朝墙,却瞪大了眼睛毫无睡意,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往下掉。
她对自己说,楚娴,不奢望就不会心痛。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感情是这世上,你最要不起的东西。
走了也好,这样你们就可以退回到最初的位置,不用患得患失,不用背负良心的谴责。
被推开的时候,也不会再难过。
可为什么,现在会觉得难受的要命,胸口像被石头堵着,连呼吸都觉得痛。
她攥紧了被子,慢慢拱起身子,哭的压抑极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不想让我走,为何不说出来?”
楚娴微微一惊,没想到楚瑄还在这儿。可很快,更大的难过便席卷了她,她的哭声也从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楚瑄顿时无奈起来,他走过去,轻轻去拉楚娴。
感觉到她的反抗,便用了力气,最后直接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了怀里。
一时间,鼻涕眼泪横流的花猫脸便暴露在了楚瑄眼前。
他道:“你这样,以后谁敢娶你?”
说着,就拿帕子给她擦脸。
楚娴却发狠似的,拉住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又就着鼻子,狠狠揩了一把。
爱干净是吧?
今天就让你浑身都弄脏,让你恶心死。
嘴里还抽抽搭搭,不服气道:“谁说我要嫁人了,我一辈子不嫁人。”
那样子越发像个使小性的孩子了。
“解气了吗?若还有气,还有这个袖子。”说着,楚瑄把另一手也递了过来。
楚娴却抬眼朝他脸上看去,他面容温和带笑,眼中是满满的宠溺和包容。那一刻,楚娴再也横不起来了,她嘴一瘪,差点又哭出来。
想扑到他怀里,又不甘心这么投降。
噘着嘴,故意说:“谁说我生气了?我好的很。反正大哥哥也不止我一个妹妹,看我不顺眼了,觉得我不好了,找其他妹妹便是。三姐四姐可都等着你呢。她们是嫡出,身份高又会讨哥哥欢心,大哥哥不必勉强自己来我这儿……”
楚瑄见这张小嘴巴巴的说个没完,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然后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好了,都是哥哥错了,哥哥谁都不喜欢,就喜欢你这个小东西。”
听到楚瑄这么说,楚娴心里最后一丝不甘和恼恨也没了。
她窝在楚瑄怀里,觉得幸福的要冒泡。
可仍旧得理不饶人道:“大哥哥错哪儿了?”
额……楚瑄一怔,他都有点想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大约是她亲近他,而他拒绝了。
甚至连句重话,他都没有说。
真论起来,也是她做错事在先,瞒着他在后,怎么弄到最后还是他错了?
不过,楚瑄此时可不敢说实话。
他今日才知道,小姑娘气性这么大。他又是鞍前马后的照顾她,又是心急火燎的救治她,她还对他爱答不理的。
哄了这么多天,才把人给哄好了。
万一说错话,又炸毛了,哄的人还是他。于是,楚瑄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试探着道:“因为你抱我的胳膊,我推开了你?”
楚娴摇了摇头。
楚瑄见她皱着眉,明显不满意,便又想了一下,看着她的脸色道:“因为你想让我背你,我没背?”
楚娴还是摇头。
楚瑄叹了口气,他真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威严的兄长,怎么沦落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了。
他揉了揉楚娴的脑袋,带着点可怜道:“那阿娴说说哥哥哪儿做错了。以后哥哥一定改。”
楚娴从他怀里直起身,看着他的眼睛,极认真道:“其实阿娴一点都不好,阿娴很怕大哥哥不喜欢,所以阿娴要努力对大哥哥好,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大哥哥的爱重。可阿娴努力了那么久,大哥哥说不要阿娴就不要了。”
因为被丢弃惯了,所以总是害怕再被丢下。
楚瑄看着楚娴,心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他看着楚娴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两日飘香园里愁云惨淡气压极低,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伺候钱氏更是小心翼翼。
那日得知楚娴病发,她高兴的直拍大腿。谁能想到,顾清玄竟然能把福安堂的杜大夫给请过来。破了她布好的整个局。
就连当初出点子的桂嬷嬷,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道:“夫人莫气,这回若不是顾公子正巧在府里,就凭一个小厮哪里请的动杜大夫。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回算是那贱丫头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话未说完,钱氏就将手里的篦子狠狠摔在桌上,斥道:“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天天给那贱东西熬药,不会多加点料?到时候一耽搁,就算顾清玄能请来杜大夫,她有八条命也绝死绝了。”
“是是是。都是下面的人不尽心。”桂嬷嬷忙顺着钱氏的话道,“事已至此,那小贱人还活的好好的,咱们短时间内不宜下手。芥蓝的事儿,老夫人也不知查出什么来没有,若是知晓是咱们做的,怕是不会轻饶。”
钱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她查出来如何,查不出来又如何,反正那老太婆也没有证据。难道她还要硬办了我不成?”
桂嬷嬷还是不放心,毕竟,沈氏办不了钱氏,可办的了她这个下人。
她劝道:“无论如何,咱们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明日夫人不如去看看那丫头。顺便探探老夫人的口风。”
“去看她?我现在恨不得掐死她。”钱氏瞪着一双三角眼,脸上尽是厉色,“你没听见这几日府里都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嫣儿为了攀龙附凤,跟绮儿争奇斗艳抢顾清玄,还说楚娴那丫头在花园里大骂她不知廉耻。你说说,这话若是传出去,我的嫣儿还怎么做人?”
钱氏把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直接拔了*,痛打二十大板,卖了出去。
此事,还是桂嬷嬷亲自掌罚,自然记得清楚。
她知道钱氏最看重楚嫣,将来就等着她能嫁个显贵人家,好沾沾女儿的光。
如今名声差点被楚娴败坏,她怎能不气。
那日,楚嫣回来之后,哭的要死要活,可把钱氏给心疼坏了。当即就表示,肯定要把楚娴扒层皮。
现在好了,不仅没扒皮,人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口气,钱氏怎么咽的下去?
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钱氏眼神闪过一抹狠色。她忽而对桂嬷嬷道:“再过段时间,可是西郊兴隆寺的佛法大会?”
桂嬷嬷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啊,听说佛法大会那天,全城的人都会去上山礼拜,若是有人能抽到上上签,可得云慧圣僧解经释注的机会……”说到这里,桂嬷嬷突然明白了钱氏的用意。
沈氏信佛,每年都会给兴隆寺捐不少的香油钱。
主持方丈对沈氏礼遇有加,佛法大会前几日,就会特意替沈氏备下禅房,请她到山上小住几日。
彼时,沈氏不在,楚娴岂不是落单的羔羊,任凭他们处置?
想到这里,自然也高兴起来。
府里这几日异常和谐,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寿康苑里,楚娴已经彻底好了。却赖着没去上课,沈氏竟也没再逼她。
每日就让她在寿康苑里,玩一玩,闹一闹,看着她又把乌龟放在窗台上,戳它,沈氏不仅不再说她,反而提醒她,当心被乌龟咬了。
楚娴发现,这次生病还真是因祸得福。
不仅楚瑄待她更比往常,就连沈氏都格外纵容她。
若是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下去,日子似乎也不错。可楚娴比谁都清楚,钱氏不会让她活的这么滋润。
与其被动防备,不如主动出击。
更何况,她算计自己这笔账,自己还给她记着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楚娴素来不是个爱吃亏的主儿。
所以,这天楚沅来找她玩的时候,她就借机说要去小荷塘采荷花装饰屋子。
沈氏以为她贪玩,想她在院子里憋了好几天,便允了。只嘱咐道:“青莲我见着也大好了,让她跟青杏都跟着。若要采荷花,让熟悉水性的家丁下去。不可私自下水,可记住了?”
“晓得啦。”
楚娴拉着楚沅的手,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沈氏满眼慈爱,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回过头问房嬷嬷:“查到了么?”
房嬷嬷自然明白沈氏在问什么,忙道:“老夫人猜的果然不错,那钱氏借着管家之机,竟然往外放高利贷,还贪墨了府里不少的银两。光她名下的私产就有许多,还有她帮衬娘家的,至今最少也有十几万两。”
说到这里,房嬷嬷就有些不高兴:“咱们二爷一年才有多少俸禄,哪儿经得起她这么又贪又挪的?库里头全都是些好看的花架子,那些能变卖,能换钱的,全都变成真金白银揣到她自己腰包里了。”
后宅里的事儿,楚乾不怎么管。
沈氏自从交出管家之权后,也彻底不再过问府中诸事。
她的钱自有她的嫁妆和之前累积的财富,除了放在库房里的一些,还有许多是不在这府里头的。
至于究竟有多少,除了沈氏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