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日,眼瞅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裕王看到了钦天监的本子果然动怒,好在徐阶是向着他的,再加上黄锦在旁劝说,才没有在这个时候处置了钦天监的人。不过裕王也放下话来,这件事迟早要追究,黄锦劝不过也只能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徐阶。
徐阶知道时钦天监的本子已批了红送回了内阁,正放在他的书案上。徐阶看着那道本子,上面朱红色的笔迹,虽早知裕王会断然不许,但徐阶心里还是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安来。他叹了口气,便又特地吩咐了人,将这本子送还给钦天监。
再过一日便是这登极大典了,既有裕王的批复,但愿那监正能安分一些,不要再闹出什么大事儿来。徐阶这么想着,索性收回了心思,专心在今日的拟票上。不过就明日一日,过了钦天监就再出不了什么岔子了。
内阁堆积着等待拟票的奏疏还有很多,这个时候是万不能懈怠的,看来今晚也只能在内阁值房中留宿了。
徐阶这一夜倒睡得很安稳,醒来时天已亮了。他并不急着穿衣,而是推开窗吹了吹凉风,整个人也顿时清醒许多。京城的冬日里是白雪不断,几乎是见不到阳光的。而这样的天气,看着也让人心闷。
一片白的紫禁城办起丧事来倒很合时宜,只是若办起这喜事,恐怕要费些功夫,才能不显得萧肃。徐阶虽不管着这大典的事,但也有意派人去提醒过李春芳,宫里的布置上要多用红灯笼,眼下年关刚过,因为先帝驾崩,宫中并没有过个好年。也就趁着这登极大典,好好的补过一次,热闹热闹。也算是一洗这些时日的阴霾气来,多添添喜庆。不过大行皇帝梓宫尚未发引,即便操办也要把握分寸,所以徐阶这些时日都让李春芳专心待在礼部,内阁的事一律不让他过问。
徐阶既是在内阁值房留宿,醒来后自然也有宫人来伺候洗漱更衣,他倒不饿,一心只想着处理完奏疏的事。便让伺候的宫人不急上膳,谁知那宫人却道:“首辅还是用些的好,王爷今早听说您在内阁值房当值,特地吩咐人今早备下的。”
徐阶一听既是裕王的吩咐,自己也不便推辞,便让宫人们先上了,自己想着还有段时辰,便先翻看今早刚递送上来的本子。
前几本是贺表,恭贺裕王登极。其中言辞极度谄媚,徐阶看着颇为不屑,朝中不乏此阿谀奉承之辈,只是裕王登极大典尚有一日,他们也未免太过心急了吧。徐阶将这几个本子挑到一旁,一会儿也不用看了,直接呈上去便是。
徐阶此刻也不是细看,只是等着传膳先走马观花的过一遍,也好明白个分类,一会儿看起来也好省去些功夫。眼见着已看到了第十一本,他刚想取第十二本时早膳便来了。
先前去传的宫人领着四五个人将端着的早膳放在屋中的圆桌上,别人放下后退了出去,就他一个人站在屋中,见菜都摆好了,才对徐阶道:“大人请用。”按规矩他是要伺候着首辅用完早膳的。
徐阶见一切都准备妥当,也不便拖延下去,虽然他心里觉得自己应该先看这第十二道本子,只是却终没去取,而是过来走到了圆桌旁。按规矩皇上赐饭食都是要先谢恩的,裕王虽还没正式登极,但徐阶却也按照对待皇上的方式行礼谢恩。
谢恩后便坐在了圆桌旁,一边候着的宫人便立刻过来为他夹菜。因为是早膳没有酒,菜式精致清淡,倒不伤胃。
这天子赐膳徐阶也不是第一次吃了,今日倒觉比平日和胃。想来这早膳是裕王特地吩咐,那么自然也叮嘱过清淡,裕王倒是有心了。徐阶正想着,忽然一不小心咬伤了舌头,立刻放下筷子捂住嘴。没过多久,喉咙里便有血腥味,好在只是咬伤,问题不大。
“首辅。”那宫人关切,却见首辅忽然转头望向桌案上的那一叠本子,神色复杂。他还想再开口,徐阶忽然起身,不由分说的走到案旁,抓起刚才放下的第十二本奏疏,打开一看。
“首辅。”
徐阶还是不答,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旁边宫人也不说话,静静的候着,只听徐阶看完后忽然开口:“你出去。”
“可是小人还要……”
“出去。”徐阶面色不悦,那人看到也吓了一跳,连忙行了拜礼,退了出去。
徐阶还不等他出去便坐回桌案旁,又将那道本子再看了一遍,这次读的仔细,不放过一个细节。这道本子是钦天监上的,却不是监正而是监副。原来昨日钦天监的本子返回去,监正见时辰不改竟口口声声嚷着天将降异像于大明,本欲以死明智,还好被拦下了,只是右腿却受了伤,现下在家里养病。钦天监的事现在由两个监副经手,这道本子就是二人一起上的,来向裕王陈情此事。
徐阶没想到那监正竟还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不过让他在家修养着也好,想来也省去许多麻烦。只是这道本子,徐阶还准备压一压,明日就是登极大典了,这件事必须要压到大典后再处置方可,今日还是不要先惊动裕王的好。
徐阶想着,就将这道本子专门拿出来放在了一旁。想了想觉不妥,又让人去了趟钦天监,传了个话给那两个监副,让他们在奏本回去之前可先行做主钦天监的事,不用再向监正回禀,有什么直接上报便是。徐阶倒不是没有气度,容不下底下的人同自己对着干。这样的人能坚持的勇气是好,只是大事上未免不能顾全大局。
徐阶本想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知傍晚时分又出了岔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