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昨日并没有看到这么道本子,想来问题是出在徐阶那里,黄锦这才遣人来问。
那内侍虽这么说,但徐阶心里清楚,自己即便压着没上这道本子,但钦天监的事黄锦不会不知,以东厂的耳目,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他们。黄锦这么派人来问,显然是想将问题推到自己身上。徐阶心中有不悦,黄锦也不是不知道其中利害,若是能这么上报给裕王,他为何要废心思压着。就是因为不能上报,
也罢,看来今日这监正是铁了心要找个说法了,他黄锦既不拦着,这件事也犯不着自己一个人担着。徐阶这么想,便对那内侍说:“黄公公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
那内侍面有为难,道:“黄爷正稳着那人的,恐怕现在见不得元辅了。元辅是知道的,这件事不能闹进宫,闹到王爷耳中。”
徐阶听他这么一说,倒释怀了一些,好在黄锦也不是不明白轻重的人,看来这件事要早作决定了。于是道:“你立刻回去给黄公公回个话,说钦天监的本子内阁正在商议,所以还没来得及递上去。最迟明日,内阁便会给钦天监一个答复,让那监正先回去吧。”
“是。”内侍仔细记下徐阶的话,怕忘了,立刻告退回去回话。
徐阶也是无奈才这么说,只能又拿出钦天监的本子,再想想这件事该如何是好。想来那监正也不是一点也不明白是非的人,自己这么说了,他也应该先回了吧。
徐阶很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和黄锦有一个绝对的共识,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先瞒着裕王。
不过钦天监的事也不能拖着,徐阶正想着,忽然张居正来了。
徐阶又惊又喜,连忙拉着他进屋,关上门便立刻将钦天监的本子给他,道:“太岳你来得正好,这个本子你先看看。”
张居正并没有看多久,很快就放下了本子,这才开口说话:“这件事学生来之前就知道了,只是不想这钦天监监正言辞如此激烈。不过也是尽忠职守,也难为他的忠心。”
“忠心用得不当就是祸心,到时不光害了他自己,我们也脱不了干系。”
张居正沉默一下,问:“恩师打算怎么办?”
徐阶叹了口气:“我还没决定,这不你来了,正好听听你的想法。”
徐阶既这么说,张居正便直接说了主意,道:“学生以为还是上报裕王吧,裕王是明主,想来也不会不明白恩师的苦衷。”
“上不上报时一回事,而我的态度才真正是事情的关键。”
“恩师的意思是。”张居正隐约有些明白,试探着建议道,“恩师只要听从裕王的旨意便是,其实未必非要有自己的立场。”
徐阶却摇头,将钦天监监正准备敲登闻鼓的事说了一遍,其中虽说了被司礼监的人拦下了,但却没提到黄锦的关系。
张居正听了也吃了一惊:“这监正竟如此大胆。”
徐阶道:“看来他是铁了心了,他既不顾自身安危,你以为他还会让我置身事外吗?我这个内阁首辅若拿不出个态度来,恐怕这件事是不能了结了。”
“恩师打算如何?”
徐阶却沉默,许久不答。
张居正知他左右为难,也不追问,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等着。其实今日他来也是有部堂的安排,原本今日他是要到礼部当值的,部堂从内阁回来说了钦天监的事,他不放心又想来看看。本来李春芳也是不放心首辅一个人的,因此就准了张居正两个时辰的假,让他去内阁再看看。
张居正正想着,忽听徐阶开口道:“我想清楚了,这件事一定要呈报给裕王。”很快又道:“不光要让裕王知道,我还要极力拥护裕王,登极大典的时辰必须是午时。”
张居正不说话,徐阶的决定他并不赞许,只是而今却不好反驳,但却也不能什么也不说,只是道:“恩师可要想清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有什么异象,恐怕这件事最后还是要由恩师担着。”
“担就担吧。我既身为首辅,有些事该担着还是要担着。裕王才继位,这时我若没个担待,还想着独善其身,那大明江山又还能靠谁?”
张居正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很清楚,恩师虽没提高拱,但不是也没有防备。算来如今这内阁的人,哪一个没受过恩师的提拔之恩,就连高拱、郭朴也不例外。恩师想的是人才,是真正心系大明啊。只是这个理儿只他明白又如何,高拱那边是说不通了。张居正越想越担心,道:“恩师心系朝廷,心系裕王,这些都无可厚非。只是恩师还是要为自身打算才是,这样太过贸然了,不如同裕王商量,让裕王也说几句话或是也拿个主意?”
这本是个万全之策,谁知徐阶却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也不是一点也没为自己打算。太岳,不怕给你说实话,我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私心,也是有一门心思是为了自己的。”
张居正沉默一下:“恩师的意思是......”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出来,徐阶便道:“你知道就是,便是如此了。”张居正是他的学生,自然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所以也无需要说出口,心里明白就好。
张居正没有说话,只见恩师忽然坐回案旁,拿起张事先裁好的手掌大小的纸条,用墨笔在上面写了自己的意见,然后贴到钦天监的那道奏本后。做完了这些,徐阶才又开口,对张居正道:“这本子我也是拟票了,我马上派人送去宫中,交给司礼监处理。若没别的事儿,你先回去吧,礼部还有事儿忙,你也顺带给你们部堂说一声,让他专心礼部的事,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是,学生明白,学生回去自会将恩师的话转达。”恩师既这么问了,那想来已猜到自己来有部堂的意思。不过既然恩师已有了决定,他心里虽有担心,却不便在这里久留,毕竟今日不是自己当值。张居正想到这里,便告退回礼部。
徐阶也不拦着,等他走后,立刻叫了人来,将钦天监的奏本交给他,让他立刻递送到司礼监去。原本这个时辰也不是向司礼监递送本子的,何况即便是递送也不会只递送这一本,但首辅吩咐了他也不变多问,立刻依吩咐行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