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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病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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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回答:“老爷说不见人,只拿奏疏就进来,所以我也没仔细看。”说到此立刻补充:“我这就去外面看看,看看他们走了没。”

徐阶点了下头,却道:“看完了先回来回话,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进来。”

“是。”管家立刻小跑着出去,很快就回来回话,果然不止是内阁的人,也有太医院的太医跟着来了。

徐阶一时惊慌,虽不知皇上是真的关怀还是怀疑,但是自己装病的事若传出去,皇上会如何想?

徐阶正担心,忽听管家随口说了句:“不过来的是太医院院使万邦宁,看来皇上对老爷还是重视。”

万邦宁。徐阶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冷静了下来:“他们现在在哪儿?”

“就在门外。”

徐阶又沉默了一下,终于做了决定:“让他们进来,其余人好生招呼着,我的病只让万大人一个人来看。”

“是。”

徐阶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想错,但却也只能赌一次了。若来的是别人,他恐怕也不敢就这么轻易放进来。

果然很快管家就带着万邦宁来了,只听管家道:“老爷,万大人来了,其他人也都安排好了。”

徐阶是和衣躺在床上的,有意放下层青色纱帐,这样外面的人也不能完全看清里面的情况。

徐阶有意不让万邦宁坐得太近,等他坐下,也不等徐阶开口,便道:“我替元辅诊脉不宜人多叨扰,还请元辅让他们都退下。”

徐阶本正有此意,听他主动提出,心里不免猜想,他定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果然等人走了,万邦宁忽然起身,走到床边来。

徐阶不免紧张,还没等到他开口就索性问:“今日倒是劳烦万大人走一趟了,不知万大人在来之前,是否有人给万大人说过我的病?”他本也是试探,若来得是别人就算了,万邦宁与自己与冯保都有些交情。所以他也不免怀疑,这是否也是冯保的安排。

万邦宁很快回答,却是语气平静:“这里没有外人,元辅何必这么同下官说话呢?元辅不必瞒了,来此之前冯公公已经派人来嘱咐过了。”

徐阶略微松了口气,缓缓掀开纱帐,也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于是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冯保是怎么给你说的?”

“元辅这么问就是不信我了。”然而还不等徐阶解释,他又道,“我虽是个大夫,却也不是不通世事。如今朝局复杂,元辅想一病平息干戈,何尝不是个最好的办法呢?冯公公都给我说了,我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人。”

徐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忽一叹,言语也变得更柔和了一些:“也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件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我怕什么。”万邦宁漫不关心一笑,“反正我也不过是个大夫,说得好些不过是给帝王之家治病的大夫,其实归根到底本质都是一样。不像元辅,更不像冯公公。只有有用的人才会被牵连,我啊,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他又是一笑,洒脱坦然,“我一个大夫,谁有那闲功夫跟我过不去?”

徐阶听他言语中大有看淡之意,不禁问:“你这么说莫不是要退去吗?”

“我年纪也不小了。从前总觉得治病救人是硬道理,现在却想着自己不过是凡人,脱不了生老病死,能救也只能救一世。所以如今我最想的,就是等退下来著书一部,记录我毕生所学,也算是为后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吧。”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徐阶伸手,“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我也替元辅把一把脉吧。”

“有劳了。”徐阶一叹,“你这么说我倒也惭愧了,在这方面我到底不如你,不能为后人留下些什么。”

万邦宁却并不急着开口说话,先把了脉,然后又让他伸舌头,边看边道:“我一介平民草夫,元辅哪能和我比?元辅救的是当下,护的是大明,这可是万世千秋的功绩。”

等他看完,徐阶才缩回舌头道:“什么万世千秋的,能像你一样全身而退我就知足了。”他说到此忽然沉默了一下,再开口已换了个话题:“你既想著书,可有想好名字?”

“万氏医贯。”他脱口而出,显然是早已想好了。

“名字虽普通,不过也合适。”

万邦宁一笑:“多谢元辅夸赞了。”说到这里,他对首辅的情况也大致有底了,于是问:“元辅近日可辗转难睡,不思饮食?”

“的确有些难眠,只是饮食倒不是不思,只是胃口淡了,不爱食油腻之物。”

“可觉腹账?”

徐阶点头:“这倒是,说来这几日进的也不多,都是些稀粥小菜。”

“这就对了。”万邦宁顿时下了诊断,“元辅脉象滞结,起段涩滞难进,舌质淡红,舌苔薄腻,再加上入夜难眠,腹胀不思饮食,这便是因忧虑过度而引起的肝气郁结。”

徐阶一听也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因此也不以为意,只是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既然你也来了,就帮我抓几副药调养调养吧,反正近几日我也不打算过问朝中的事了,也好落得个清闲好好养养。”

“元辅倒好,我这大夫还没发话你倒先诊断了。大病皆由小病起,所以对我而言,再小的病也不能掉以轻心。”万邦宁话虽如此,却已开始拟方子。

徐阶在旁看着,忍不住问:“如今永宁宫也是你在照顾,不知贵妃的胎如何?”

“胎像稳固,如今太医院轮番着照顾,岂止我一人。”

“可知道男女?”

万邦宁忽然停笔,望向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阶也有些尴尬,心知是问错了话,这贵妃有孕尚不足月的,谁知道男女。

“我若记得没错,元辅也有两个儿子吧,怎么却还问出这没理的话来?”万邦宁说到此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阶倒不生气,只是忽然听他提到自己在老家的两个儿子,眉头顿时就不经意的皱在了一起。自己儿子在老家所为他如何不知,只是自己从小就宠着这两个儿子,现在如何忍责罚?何况这件事也并非全是他们的错,自己在朝任首辅一日,就会有人主动上门来巴结讨好。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笑着上门总不能就这么赶出去吧?

万邦宁倒不知他所想,却也知首辅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即便见着他皱眉,也知不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虽不知他在忧心什么,但想来他这病也不宜忧思,于是随意转移了一个话题:“贵妃那边无碍我倒也不担心,只是皇后的病,从潜邸到入宫就一直没见好。这娘胎里的弱症,恐怕要好全也难了。”

皇后位主中宫,体弱多病倒不是件好事,因此徐阶闻言也不禁一问:“皇后是否要紧?有无大碍吗?“

“只要调理的好,不要有什么大的刺激和情绪波动,暂时是无碍的。只是以后,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徐阶若有所思:“皇上子嗣稀薄,未尝不是中宫失德,实于我大明不利。不过仔细想来,皇上只有这一后一贵妃,是该添些人了。“

“添是要添的,只是这人也不宜太多的好。“万邦宁委婉道,“其实皇上体质本弱,现下虽没个病痛却不代表没有诱因,内因还在,还是要好生在饮食上养着,才能保万世。“

徐阶一听也吃了一惊,心想这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从前在裕邸做讲官时,最关心的也是皇上的学业和品行,倒真不曾在这件事上留过意。

万邦宁见徐阶出神,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道:“好了,这种事是皇上的事,元辅也不用为皇上操这个心了。虽说是私事也是国事,但毕竟也是家事,推己及人,谁愿意自己的家事让人指手画脚?”

“这是自然,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而已。”

方子也开好了,万邦宁先递给徐阶一张:“如何服用我上面都写着,你让底下人照着去抓就好了。”

徐阶点头接过,却见他手中还拿着第二张,似在犹豫,还不确定是不是要给自己一般,不禁问:“这张是什么?”

“向皇上交差的东西。”万邦宁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禁问徐阶,“元辅,你说这张方子我是留下给你,让人给你按着抓一副掩人耳目,还是交给皇上过目?”

“皇上又不通医理,你交给他他也未必看得懂,关键还在于你的话怎么说。”

万邦宁一笑:“那倒是,这实话倒也只有元辅会给我说了。”

徐阶闻言也一笑:“何必这么麻烦,既然做不了决定就再抄一份,这样不就两边兼顾了吗?”

“看我这脑子。”万邦宁笑着摇头,再提笔很快又照方抄了一份,将新抄好的留着,另一份递给了徐阶,“行了,元辅的病也看了,我也该回宫了。”

“如此就不留了,若能见着冯公公,还请代为转告情况。”

“元辅不说我也知道。”万邦宁说完便拿着药方,朝着徐阶一拜便向外面走去。他知徐阶这个情况是不能外送的,因此连问也不多问一句。

徐阶一整日虽待在府中,却还是派人偷偷去探听朝中的情况,最主要的事在和顺斋盯着,二人虽无约定,但冯保却会时不时从宫里传来消息,直接派人送到和顺斋。因此今日朝中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徐阶也都全部清楚。

皇上处置齐康的旨意还没下,看来还是被冯保拖着的。只是如此一来,自是平不了朝中诸议。

不过今日,齐康也上了道疏反驳。虽然齐康一开始上弹劾徐阶的奏疏,就遭到科道诸臣集阙唾骂。但其中以欧阳一敬为首,所以这次,齐康的主要矛头也集中在了欧阳一敬身上。其他科道御史言官只是一笔带过,群集说之。

齐康的奏疏是跟着送来了,是手抄本,看样子是冯保的字迹。冯保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徐阶也不奇怪他是怎么抄下来的。

徐阶心想冯保倒细心,若是今后司礼监掌印是他,那自己做起事来倒也可以轻松许多。

齐康这奏疏倒也平平无奇,无非是一阵叫冤为自己分辨,然后又向皇上极力阐述自己的忠心而已。徐阶只是简单的看了几眼,就丢在了一旁。

不过另徐阶意外的是,除了齐康自辩,今日还有几个人上了奏疏,弹劾齐康妄言。其中有兵部侍郎迟凤翔和刑部侍郎樊深等人,不过这些徐阶都没怎么在意,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弹劾齐康人中竟还有杨博。

其他人或跟风或真心有不平上疏就算了,可这杨博此时也跟着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这个时候,杨博心里应该是向着高拱的。前次胡应嘉弹劾他,高拱也算是帮他出面,只是这次杨博此举,未免也太小人了。想来高拱知道了也定是会大闹一场的,想到此徐阶更庆幸自己今日没去内阁。

接着又过了两日,欧阳一敬和齐康相互上疏指责,皇上虽还没下处置齐康的圣旨,不过就在第二日申时,徐阶接到冯保从内宫中传来的消息,高拱终于耐不住了,已单独进宫面圣。

不过这一次,皇上倒是叫退了旁人,只留他一人在乾清宫中,就连李芳也不例外,一并被叫了出去。

冯保虽没明着让人带什么话,不过徐阶也很清楚,高拱既有此举,那么原先的计划也已走到了最后一步,成与不成就在于高拱和皇上怎么说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事,这一次之后事情并没有起什么变化,只是第二日皇上下旨发落了齐康。对高拱依旧一句不提,同样高拱也似没有动静一般,仿佛昨日并不曾去见过皇上。

此时冯保的消息似乎也断了。因为那日没人在场,所以谁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和高拱说了什么,事情似乎在一瞬间就陷入了困局。

不过又过了一日,高拱忽然又上了道引疾乞归的奏疏。冯保也依样抄了一份给他送来。不过这一次,后面还有司礼监的批复,不过也是用墨笔抄录,上面写道:“卿辅弼元臣,德望隆重。朕方虚怀委托,赞理化机,岂可以微疾輙求引退?宜即出供职以副眷倚,不必再辞。”

听这口气,想来是皇上的原话。冯保虽没再带话,但徐阶听到此也明白,皇上态度如此,恐怕这件事就难办了。

不过这次徐阶也让人带了话回去,让冯保遇事莫急,先暂观其变。

冯保倒没让人再回信,不过徐阶清楚只要他明白便是。原本这话也是多余,只是如今这个局势,自己都不免有头脑发热一时没控制住脾气的时候,因此还是忍不住多提醒的一句好。

不过齐康虽被处置,离京外调,但在皇上下旨的前几日,以欧阳一敬为首的文官虽也安静了几日,但齐康却不停上疏弹劾,其中以欧阳一敬为首。终于言官中有人忍不住上疏斥责齐康,如此一来就如决堤的大坝冲开了一条口子,事情顿时又闹到了不可发展的地步。欧阳一敬也不闲着了,加上徐阶卧病不在朝,就索性也上疏和齐康争锋相对起来。

双方互指为党,哗然攻讦,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

朱载垕本就有处置齐康的意思,却一直被冯保劝着。不过如今事态发展至此,冯保也知道是机会来了,便主动向皇上请罪,说是自己大意,如今不得不处置了齐康方能平息朝中众议。

朱载垕连忙让李芳将徐阶拟定的旨意拿出来,一时间也没心思想太多,为今之计还是先平息了朝中的纷争才好。只是处置了齐康,高先生果然很快就入宫请见,朱载垕自知这件事要自己亲自和他说清楚,于是就叫退了旁人,只与高先生单独谈谈。

果然高拱也不瞒着,等人都退下了便直接道:“皇上今日下旨处置齐康,只是臣不明白,齐康究竟有何错?”

朱载垕也不急着回答,先指了指凳子让他坐下,等到他坐定后才道:“齐康是无大过,朕也知道他和先生有交情,其实朕这么做也是在帮而已。”

“皇上这么说是觉得臣与齐康是**了。”

朱载垕皱眉:“朕何事说过这话?先生是误会了。朕从来没有怀疑过先生的忠心,处置齐康也是权宜之举。如今徐阶表面上答应了朕,背地里却花样百出,朕不能指望他,所以朕不得不这么做,否则那些个御史言官又岂会轻易放过先生?”

“皇上苦心臣感激不尽,只是臣并未有党同,皇上今日下旨处置了齐康,不是相信了他人的谣言,真以为臣有过吗?”其实高拱一日前就已经从陈洪那里得知了消息,皇上有意处置齐康来平息朝中纷争,却因顾忌他的关系,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前。

陈洪并没有告诉高拱,让皇上暂不处置齐康是冯保的建议,事实上当时只有李芳在场,李芳又因陈洪欺瞒他的事而心有不悦。因此当陈洪向李芳确认皇上是否真的有处置齐康的意思是,李芳只点了点头,回答了声是,其余的也没有再多说。

陈洪对李芳的话自是深信不疑,何况这件事还是孟冲先告诉他的。

朱载垕听了高拱的话,不禁皱眉,心想倒当真是被冯保说对了,齐康真不容易处置。不过还没等朱载垕再开口,忽听高拱道:“皇上恕罪,臣失言了。”

“无妨。”朱载垕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在自己面前心里有什么不满却也不瞒着,所以很多话也只是有口无心罢了。不过这样说话倒不累,不像是对其他人,也更容易亲近,“不过这件事先生要听朕的,别再为齐康的事费神,朕自会有办法,保你无恙。”

然而高拱却仍坚持着不罢休:“臣也不瞒皇上,齐康的确是臣的门生,他弹劾首辅也是为臣不平。臣若不能保他,今后还如何在朝中立足?”

朱载垕宽慰:“你不用担心,有朕在,谁也不敢把你如何,朕不信以堂堂天子之尊还留不住一个想留的人。”他见高拱张嘴还要说什么,便立刻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高先生不必多言,齐康的事就这么定了,一切全都是朕说了算。”

高拱忽然间不说话了,而是忽然一下子起身告退。

朱载垕也不留,见他神色似乎是想通了。即便不是如此。自己的意思也已经很明确,就让他回去先想想也好。朱载垕打定了决心,高先生自己是一定要留的。

不过事情也没那么顺利,齐康虽处置了,但众人似乎还不罢休,矛头顿时又转到了高拱身上。原本就有这个说法,说齐康弹劾首辅也是高拱指使。很快,就着这件事又在朝中给闹开了,高拱接连上了两道请辞的奏疏,皇上却都不允。这下,高拱心里也有些不安了。

若说一开始请辞是试探,那么如今面对朝臣群起而攻之,也早已不单单是言官。

高拱知道自己得罪的人不少,那日皇上虽说会护着他,他听到那句话也没有反驳。事实上高拱很清楚,真到了那个时候,皇上就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听这些大臣们的话了。正如严嵩,最终还是耐不住众怨所向。徐阶已经请病了,只是高拱却不相信他是真的病了,徐阶何等狡猾,自然懂得在此事上避重就轻。

高拱越想越不安,皇上没有先帝那样的雷厉手段,加上才刚登极不久,如何能压得住这么多朝臣的群起弹劾。但从皇上而今不予理会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恐怕早晚都要被那一帮大臣逼得不得不下决定。

齐康也来找过他几次,高拱虽心中没底,但还是稳住了齐康。让他不用担心,自行辩驳便是,即便皇上真的处置了他,只要有自己在朝一日,就会想办法让他再回来。

正是因为有高拱这句话,在被皇上下旨处置之前,齐康才得以与那么多言官周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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