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独自回内阁的路上一直在想高仪的事,不说不觉得,刚才一和张居正提,他忽然也觉得这件事儿没那么简单。
太岳是徐阶的学生,虽然徐阶和自己不睦,但有什么好事也应该先想着太岳才是。内阁辅臣兼着六部的职,的确容易分神,这件事既是徐阶他们的说法,自然不便让张居正接任这也说得过去。只是李春芳举荐高仪,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他虽没听过高仪从前和徐阶、李春芳有什么交情,但那也只是明面儿上的,背地有没有,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高拱这么一想,反倒越觉得这背后有鬼。即便没关系,说不准徐阶他们就是想收买此人。
这时徐阶也回来了,高拱背地里偷偷打量着他,却越来越不放心。他虽与高仪没什么交情,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徐阶抢占了先机。
他既如此决定,趁徐阶不留神之际,便偷偷将郭朴拉到一旁,小声将高仪的事说给他听。
郭朴听着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装作毫不知情般,道:“此事当真?或许只是你多心了。”
然而高拱却坚决摇头,道:“绝不会,我太了解徐阶了,这件事定是他和李春芳在背后谋划。”
郭朴闻言沉默了一下,高拱虽没说,但接下来要说的意图他也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自己究竟是要继续装傻,还是将自己同高仪的关系说给他听呢?
若说,高拱定是要让自己去拉拢高仪的。若不说,这件事难保高拱日后不会知道。
若是让高拱自己知道了,知道自己有意隐瞒,那以他的脾气,定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恐怕到时,自己除了投靠徐阶便只有自行请辞了。
郭朴越想越觉得难办,一时间没想好,于是也只能先问高拱:“肃卿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不能让徐阶他们得逞的。”高拱当即回答,态度坚决。
郭朴在心中暗暗道苦,其实高仪的脾气他也不是不清楚,光靠这么逼想让他就犯是不行的。于是他试探的问了句:“若是高仪不肯呢?”
“不肯?不肯什么?不肯帮徐阶还是帮我们?”
郭朴沉默了一下,终道:“若都不肯呢?”
“都不肯?”高拱皱眉,他倒没想过这情况。不过很快他却摇了摇头,依旧蹙眉道,“他不会不肯,即便我们不逼他,徐阶他们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郭朴又沉默,他倒没想到这一层,的确如此,然而他还是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万一呢?”郭朴之所以这么问也有他的道理,因为在徐阶和高拱之间就有一个万一存在,那就是张居正。既然有第一个,那便可以有第二个。
“万一......”高拱琢磨着,他倒一时间想得不如郭朴多,只是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真有万一就谁也不要,便像今日。只要徐阶能放,我就能放。”
“今日?”郭朴只知道高拱去见皇上了,知道是为了司礼监掌印的事。却还不知冯保和陈洪在御前的比试,也不知最后究竟是谁做了这掌印的位置。事实上这个消息已经传到内阁了,只是郭朴安心做事,也没有想着去打听。
毕竟他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却觉得高拱此举欠妥当。任命司礼监掌印是皇上的事,身为臣子的最多给皇上一个提议。但是高拱却要替皇上做主,三番两次在皇上面前提请。
不过他也不太担心,也就是高拱了。若是旁人把事情做成这样,不等着弹劾,皇上早就治他越权大不敬之罪了。
皇上对高拱格外纵容,这点就连郭朴也很纳闷。
他听了高拱说完今日的事,也不禁一阵沉默。高拱给陈洪出的这个主意的确取巧,但是显然在这件事上冯保要更胜一筹。
他对冯保倒不甚了解,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是司礼监秉笔,颇受先帝器重。虽然曾听闻高拱与他不睦,但对这个人他还是不十分了解,今日看来,这个人的心思恐怕也不亚于黄锦。
高拱本来就不喜欢冯保,有了今日之事更是对他恨之入骨,最可气的是徐阶这么帮着他,二人分明已经串通一气,蛇鼠一窝。这下倒好,徐阶在宫里倒是也找到个帮手了,原本以为自己有陈洪帮忙会略胜一筹,现在看来这样的优势也只能相当了。不过他道:“陈洪虽没当上司礼监掌印,但徐阶他们也没落下什么好,皇上最后不也是答应让陈洪也成司礼监的秉笔吗?从此他和那冯保也不过是旗鼓相当而已,徐阶也休想以此来压我一头。”
郭朴听他说了这么多话,心里大致也明白许多。想来也是今日和徐阶弄成个平局,他才会这么在意高仪的事,不想让徐阶抢占一点先机。原本前几日,他对高仪出任礼部尚书是一点也没有多心的。
郭朴无奈,看来他是铁了心想让自己拿主意了。
果然高拱道:“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高仪为我们所用,即便不行也不能让他投靠徐阶。”
郭朴沉默了一下,思索着,然而最终却摇头:“这办法你要我一时半会儿想出,那就定不是万全之策。”
高拱闻言皱眉,郭朴说得不错,只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件事,丝毫不愿让徐阶抢占先机。若是没有个办法,恐怕这几晚他都要接连着睡不着了。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高拱说完便要离开。
郭朴忙拉着他:“去哪儿?”
“去礼部,我倒要亲自会一会这个高仪。”
郭朴一听也急了,忙阻拦:“不行,你不能去。”
“为何?”
为何......郭朴一时语塞,但心里想着的却是必须先拦住高拱,不管用什么方式。想来想去,只能道:“如今你还在内阁当值,你若这么走了被徐阶他们抓住了把柄,怂恿御史到皇上那里弹劾,你该如何?难道你忘了上次吗?”
上次,胡应嘉的事,高拱自然是忘不了的。只是不去他就始终放不下心来,一时间左右为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