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清军占得扬州之后,将此城屠戮成一座人间地狱,说不尽哀惨,道不尽凄凉。多铎召集众将领道:“扬州一屠,南方必望风归降。”即令军队整顿一番,先遣一支南下。五月初五日,清军进抵长江北岸。沿江布防,南京戒严。
却说五月初,扬州失陷,京师告急的音讯传到了江南、江右各地。官绅百姓尽皆躁动,人心不安。又闻着扬州屠城之惨,无不色变的。
安庆府中有兄弟两人,听闻后更是怒不可遏,悲不可止,捶胸顿足,气血沸腾。你道是谁?正是左氏兄弟不渝与恒之。
兄弟俩自祖母丧后,一直在家守孝,足不出户。不过这消息他们反知道的早。原来恒之有个朋友姓周,单名吉,父亲在府城经商,家资颇厚。周吉不喜读书,偏好动弹。平常无甚事做,爱耍枪棒,拜了几个师傅,与恒之偶然相识,义气相投,结为知己。他在家中听父亲手下贩货的人说扬州已失,当时急不可耐,留下一封书信,独自奔至桐城,来寻左恒之。他虽然经史知道的少,但岳飞的故事是打小听说的。一直将岳飞视作自己的偶像。
到了左家门外,见着光景悲凉,知道出了事情。寻邻家一问,不禁叹息一声。想了一想,还是走了进去。
恒之听是他来了,急忙出见。两人相互扶助,周吉说道:“兄弟家里出了大事,怎么也不和我说?万望节哀。”
恒之低头道:“周哥,一言难尽。请坐。”于是将左梦庚兵犯桐城,老太离世略略给说了。周吉听完道:“兄弟,左逆当诛,可惜我一人孤掌难鸣。如今这左逆倒暂可放下了,那清军如狼似虎,才是真大患!”
恒之道:“清军南下到哪里了?”周吉不说则罢,一说“清军已攻破了扬州,史督师为国殉难,清军得令屠城”,将左恒之惊得半晌不能言语。
恒之停了一会,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周吉道:“十之八九是真的。”恒之道:“史督师是我伯父,他今去了,诚可哀哉!还有百姓何辜,清军真狗狼不如!”不禁跺脚长叹。
周吉道:“兄弟,如今京师告急,我们不能呆坐此处,不如前去勤王!”恒之说道:“等我与母亲、哥哥商议。”
恒之退入内室,把话对母亲陈氏与不渝说了。不渝听他说史可法殉国了,掩面大哭。陈氏也十分伤感,连声叹息。
恒之说道:“方今清军逼近南京。祖母临终教诲,孩儿不敢忘,所以意欲招集乡兵,前去助守。今与母亲商议,望母亲准许。”恒之凝神道。
陈氏认真看着恒之,“我儿真要去吗?战场绝不是普通儿戏!”不渝止了哭道:“母亲,我是兄长,又是拿过官俸的,须是我去。恒之,你且留在家里。”
恒之摆手道:“哥哥,我是练武的,你是完全一个文人,当是我去。你在家里照顾母亲。”
兄弟俩争了数句,陈氏道:“罢了。老太太说了你们要去,叫我不要拦阻。你们既都想去,就一齐去好了。”目中闪着泪花。
不渝与恒之也都看着母亲,又相视了下,双双滴下泪来。
次日,不渝、恒之邀来四叔与众族人,一起商量抗清事宜。四叔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连性命也不要?”恒之答道:“男儿在世,总须做些事情。方今国家有难,我们又是世家子弟,怎好在家里窝着?我不抗清,清兵难道不来安庆?来了,难道要我等做他的顺民?奴才?”
周吉在旁边叫道:“国家大义,就算捐条命算什么?若苍天眷顾,或者还能博个元勋什么的。不要多议了,此时我浑身的血都在沸了!”
四叔瞪着周吉,“你是外人,不要插嘴。不是我怕,只是这等大事,不可轻动。”
不渝别一个堂叔,名叫左老五的,说道:“孩儿们家真要去也不是不可。要去的就去,不愿去的就留家里。”三叔说道:“那是。要去的,留不住,不要去的,强不得。”恒之道:“你们不阻止就好了。”
四叔长子左巨山道:“父亲,其实孩儿是想去的。”四叔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去赶死啊?你会什么本事?不要做这瞎想!”
左巨山道:“我虽不会使兵器,倒也有些力气。也该能上得战场。”
四叔还要再说,不渝道:“四叔,你有三子,就听巨山的意思吧。还有,有兵不能无饷,望诸位叔伯兄弟都能捐些钱物出来,以济时艰。”
四叔沉了脸,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
忽然陈氏从内室走出,众人都看着她。陈氏与众人行了礼,说道:“我家中尚有些积蓄,情愿都捐出来。还有百顷田地,已找人去府里变卖。我一个妇人,男人去的早,就靠两个儿子养老。今他们都去了,我心里哪里舍得?但大义摆在眼前,他们祖父,祖母,父亲若在,定是要他们去的。即使都不在世了,必是在泉下看着我。我虽不如岳精忠的母亲,又如何能为私心所拘呢!”
她一番话说完,叹息着又走进去。三叔道:“左令公与安国兄在时,我们都受了他们恩惠。何况今日是急于国难,奈何只有令公一家出头?我愿捐钱出人,你们何必再犹豫?”
四叔此时道:“我再说不是,已是不是了。我们众人还是各自回去,和家人商量,有银子的捐银子,有人的出人力吧。”
众人皆应,辞别而去。恒之道:“哥哥,我有几个朋友,都是少年俊杰,我已分别邀他们了。此外,还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师兄,我需要亲去请他。”
不渝道:“他住哪里?可来得及?”周吉道:“是哪个兄弟,我可认得?”恒之道:“就住在枞阳乡间。他叫做盛泽世。”
周吉道:“原来是他!我虽没见过他,倒听七八个朋友说起过他了。他的本领是真的,不是花架子,只中看不中吃那种。他曾在山中徒手格死豹子。我早想见一见他了。我与你同去。”
恒之道:“哥哥,这边的事,你且管顾着,我去多则三日,少则两日。见了他就来。”
不渝点头,“也好。我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去快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