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对不起,我是这个矿的合伙人,从外地刚赶过来,来晚了,请大家原谅。”王建春闻言给眼前的几个男人鞠了躬。
几个男人本想发作,就像对付肖亦铁那样,轮番轰炸。但眼前这个男人先把礼数做到了,他们反倒觉得自己被动起来。
“别整那用不着的,先说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我哥不能白死在这儿,早晨出家门,晚上就回不去了,你们说,这多折人哪,啊!”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说道。
“对啊,是,赶紧说怎么办吧!”其他几个男人应和着。
王建春没有急于回答他们,把肖亦铁拉到一边,询问具体的情况。肖亦铁简单地作了回答。
原来,他们这个采矿点已经停工,留下五个工人在这里检修设备。
山体崩塌的时候,一个工人去了远处的厕所,逃过了一劫;一个人工人家里的侄子结婚,请假没来。两个工人当场死亡,一个工人被埋在了崩塌物下面,估计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大。
王建春略略松了一口气,从远处看,崩塌下来的山体面积并不大,可能因为开采的原因,上下壁立,或许夏天就早已松动,到现在才崩塌下来。
他们采矿场的二十多个工人,只有三个人在上班,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的话,造成的损失更大,情况将更加严重。单单事故等级,就得往上翻上几级。
他们没有给工人上保险,而且那个时候险种也没有多少。想要解决问题,两人都得从自己兜里掏。
“亦铁,咱们进去说吧……”
他把肖亦铁拉进矿场样板房里。家属太闹腾,这外头没法子商量事情。
“建春,你能拿出来多少?”
“我……”王建春一时间语塞。
开矿这几年,他手里有些积蓄。但买了房,除去一家人的生活费用,还借出许多江湖救急。平时觉着兜儿里富足,真到事儿上,还真是捉襟见肘。
发觉王建春的停顿,肖亦铁心里更是悲哀。
两个人在一起算了一个多小时
达成一致意见:两个已经去世的,抚恤金到位,负责全部的丧葬费用。被埋在崩塌物下面的,千方百计地找到。活着,负责全部医疗费用和后续费用。离开了,参照两位已经去世的。在赔偿金额上。
几名亲属一直站在门外,一会儿声大一会儿声小的,吵来吵去,几次推门进来,大问叱责两人没有解决问题的诚心。
这些亲属已经开了价,而且明显是商量过的。
去世的两人,每个人要求赔偿二十万。这可是一笔天价!要知道三线城市的楼价,一般在1000元每平米,0万可以买两套100平米的楼房。
王建春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什么人都会选择一条路——尽量多要些钱。人已经走了,剩下的只能作利益的补偿。可是,0万太高了,如果不乐观估计的话,失踪的那个也得这个数字。
肖亦铁已经联系了几台车和一些人,在那些把崩塌物清理,找第三个人的下落。三个人就是60万,两人能拿出来的加在一起,也只有近0万,剩下的那笔钱从哪来?两人一筹莫展。
当地安全部门的负责人也来了,采矿点已经带走了两条人命,已经算上重大安全生产事故。
现场清理工作还在进行,王建春来到现场,眼窝湿润起来。他知道这样的工作很危险,可总得有人去干。他为他们提供了这个挣钱的机会。这些工人跟肖亦铁的关系都还不错。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肖亦铁跟王建春是一种人,在这种事情上,求心安,而不是计较个人的得与失。
几个小时过去,搜救队仍旧一无所获。转眼夜幕降临,王建春仍旧在现场。十多个人还在紧张地搜救第三个人的下落。
随着时间流逝,搜救队和家属心中的希望一点点在减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建春见大家眼中渐增的绝望,对搜救队说道。
家属们望了他一眼,安静地等在现场。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得狠,一切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虽然这个结果可能是悲惨的,虽然大家都悲哀,但不得不看,不能不看。
……
山里的风更大了,本来已经阴下来的天,更让人觉得寒冷万分。现场还在挑灯夜战,王建春披着肖亦铁的棉大衣,指挥着人们寻找第三个人。亲属们被安顿到工人们休息的房子里,炉火被烧得旺旺的,映红了围在炉边取暖的人的脸。
王建春很冷,但他没有动,和肖亦铁两人一起站在西北风中。天上飘起了雪花。
夜,更冷了。
“快,这有一个手套,快,下面可能有人!”
屋外一声惊呼,屋里的人便跑了出去。
操纵机械的人停了车,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乱石扒开。
这样寒冷的夜,是王建春多少年以后仍然不愿再回想起的一幕。
现场成片的哭声,以及希望被击破之后的赤裸裸的现实,远比这夜更来的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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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读者认为这个数目并不大,那么得提醒读者一下,这笔钱放在悉尼奥运会召开的000年,对一个普通人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
同时也要说明,许许多多在今天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比如干部在外面开矿、比如滞后的事故应急机制……在那个年代,都是真实存在的。又或者,许多荒谬今天仍旧没有改变。只是国家机器在不断完善,人在蜕变得更加坚强。
最后,各位书友搜藏一下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