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春所在的乡叫上青坪,是一个只有万多人,50多个村庄的小乡。
整个乡北高南低,南部多平原,北部多山地,面积不大,10多个平方公里。这个小乡虽然人口不多,但人却不太好管。
据说先前是盛产土匪的地方,民风甚是强悍!
进入九十年代以来,改革春风吹满地,人们的思想越来越活跃,越来越开放,看到别的地方一茬接一茬地出暴发户,一些人的眼睛开始红了起来。
这哪行啊!
不患寡而不患不均,大家都穷还好说;有人富,大家就都害红眼儿病!
凭什么?他有那么多钱?大家都一样长两只手一个脑袋,为啥有人锦衣玉食,有人却要喝西北风?
眼睛红了,便要拼命地找发财的机会。
发财的机会不是没有,只要踏踏实实干,总会有些积蓄的。可有的人总想着天上掉馅饼,梦想着一夜暴富。于是投机倒把的开始多了起来,却偏偏不知道那些投机得来的钱,往往还要在投机中消失。
上青坪有矿,不是别的矿,铁矿,但这铁矿的品位并不高,属于那种不值得开发的“鸡窝矿”,这出点儿,那出点儿,太过分散,大规模开采根本不行。
有些头脑灵活的人就从这里头看到了发财的机会——“鸡窝矿”也是矿,凡是跟矿沾上边的,想不发财都难!
上青坪北部有个山村,叫许家沟。这两年,竟是出了个能人,小名叫许四儿。至于大名,村里的人很少知道,他排行老四,人们都习惯叫他这个名。
许四儿未发迹前是个混混儿,在村里偷鸡摸狗的勾当没少干。
村里人看不上他,恨他,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一旦表现出来,晚上自家的鸡啊猪啊便自己个儿跑到了许四儿家的大锅里,再配上几壶老散酒。谁家摊上了,只好自任倒霉,不敢吱声儿。
这两年,村里人发现,许四儿不祸害村里了。吃的好起来了,穿得也阔气起来。
“这小子指定是发了闷财呀。”村里人议论纷纷。
人们找原因,私底下发现这个小子竟然在北山沟里鼓捣什么,后来才知道,那里有个储量上万吨的铁矿,叫这小子给采了!
有人痞,那是年轻时候不懂事儿,但许四儿显然不是。这家伙是死性不改。
给他做工,说不定干了半天白忙活一场。这样的老板,想给你钱就给你钱,不想给你钱,嘴一歪,没地方说理去,村里的人对他避之不及。
要到他的矿上去上班?老天,还是想想以后会发生什么吧。
村里人不来,许四儿自然有办法,弄了几个外地人在这儿打工,跟个黑煤窑似的,里面的情况鲜有人知道。
矿能赚钱,然而许四儿并不满足于此。这穷乡野里头有啥?
许四儿望着那漫山遍野的林木,心里头活络起来。
……
“爸,你今晚真的要去?身体怕是吃不消。”许正安听说自己的年迈的老父亲打算晚上去林场守夜,急忙劝道。
“得去!一定要抓住偷我树的龟儿子!”说起这个,许长发恨得牙痒痒。
许长发今年六十一。农村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人包了片林子,辛辛苦苦一棵棵栽起来。眼看着树一天天长大,就要成材了,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地少几棵。
接连不断地少,看得许长发心疼不已。决定晚上打个埋伏,看看是谁在伐他的树!
“不行,大晚上的,路黑失足咋办。”许正安坚决反对。“要不这样,晚上我去。爸你守白天。”
“大白天哪有人……”许长发嘟囔道。
“反正你晚上不能去!”
许长发见儿子态度强硬,再想想自己的确年事已高,万一没捉住贼,反而把自己弄伤了,还拖累家人。于是同意了许正安的法子,晃晃悠悠去了林场。
……
走在自己这片郁郁葱葱的林子里,许长发心里有些自豪。他看着小树长成大树,嫩芽儿变成绿叶儿。
“咚咚咚……”
“嗯?”许长发的耳朵竖起来了。
养了一辈子树,这是啥声音,他最熟悉不过了——这是有人拿斧子伐木啊!
“嘿,这大白天的就敢来偷我的树!”
他顺着声音摸了过去——好家伙,几个人正拿着斧子忙的正欢呢!这比砍在他的身上都疼!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树。”
“你家的?”砍树人们停了下来,看着这不知道从哪冒出的老头儿,显得很疑惑。“我们老板说着这林子没有主儿。”
“你们老板是谁?”
“许老板?”
许长发不明就理,问了半天才明白,感情那个许老板就是自家那个败家的侄子许四儿!
“你们都停下!我去找许四儿!”
工人们看这老人似乎认识自己老板,答应下来。
……
许长发找上门时,许四儿正好在矿上。
“叔儿,怎么有空来我这?”
许四儿大老远就看见了这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本家叔叔,心生疑惑。待他走近,发现许长发满脸怒气,更是奇怪。
“你这小子是不是叫人砍我的树?”
“砍你的树,没有的事儿。”许四儿道。
“就那片!”许长发一指——许四儿知道了,就是他叫人砍的那片。没想到这偷树,偷到这老头身上去了。
“叔儿,我不知道那是你家的。往后不去了。”
许长发一寻思,这许四儿的话是想就此揭过啊。这哪儿成?那林子都是花钱养的!
“不行!你得赔钱!”
听到本家叔叔在这儿闹腾,许四儿忽然觉得自己耐心好大:不就砍了你这老头儿几棵树吗?那是我许四儿瞧得起你,还在这儿叽叽歪歪的。
许四儿没有理他,转身想回屋里。
矿上都有板房,供人居住。许四儿平日里就住在这儿。
许长发这个人比较“轴”,凡事爱认个死理儿,看到自家侄儿不买账,心里很是窝火,跑上前来拉住了他的后衣襟儿。
许四儿连头也没回,脚往后面一撩,跟一头驴似的就尥了个蹶子。
许长发年纪大,身子骨脆,那禁得住这一蹶子?
“啊!”
老人当时就倒在地上,正好后面有块儿石头,石头尖儿正好朝上。
许长发“嗷”一嗓子。
旁边的人赶紧围了过来。
一大滩血从许长发脑袋底下漫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