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刘荣完全低估了汉家之士人对于入仕为官的渴望,这消息在长安传便之后,更是从长安传到了内史之地,接而整个关中皆因此而沸腾之。
百石之官放在地方,或许还有些油水可捞之,然在长安这种列候公卿遍地走的地方,百石之官完全是微不足道之。
有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做这百石之官说不定还不如在丞相府中一毫无官职在身的门客奴仆风光之。
若是平日,选任这么小的官吏,社会底层之文人,或许会激动,那些个公卿子嗣,特别是列候子嗣定然是全然看不上眼的。
列候之子嗣为何人,那可是汉家公主夫婿的第一候选人,自高皇帝刘邦起,这五十余年间,汉家之皇室公主几乎从来都是嫁给列候之子。
然即便是天子刘启之女亦是如此,除了那已远嫁匈奴的南宫公主,其余定也会嫁给刚刚继承爵位的列候,或是列候之嫡长子。
固此,刘荣才会想要看一看平阳侯曹奇之长子曹时如何,想要将唐姬之女嫁于他。
既然都要嫁,不若让自己借机也拉拢拉拢朝中之列候。
然机缘巧合在那次宫宴之上,刘荣总算是见到了曹时本人。
其看上去也有几分武将之后之风采,生的一副好相貌,但刘荣与之交谈一阵之后,却是觉得其完完全全是一读书人之模样。
当时刘荣也是感慨,怨不得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会如此写那以军功而封国公的宁荣两侯府之子弟为何会那般模样,弱不禁风。
安邑的生活过得太久了,不仅仅是王侯将相之后代如此,连整个国家之战备也可能会因此而松懈之。
然此次选官,挡顶不住这百石之官背后有着无比巨大的政治资源。
即便是受天子之宠信的平阳侯曹奇,都有了想法,让自己的小儿子曹延去参与科举。
而此时刚刚从蜀郡而出,游历汉家大江南北的司马相如,原本是想自己如此之才学,定然会得天子之赏识,将来也是出将入相而光耀门楣。
却不想,当今之天子完全是个对诗赋完全不感冒之人,如此持家中之全部积蓄换了个郎官,却不想奈何陛下不喜,最终只得辞官离去之。
后来游历一番后其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做了梁王刘武之宾客的同为善填词做赋的庄忌,然庄忌看过了司马相如之赋后是大为感慨之,世上竟有如此至大才。
便对其言道若无处可去之,便可到梁国去,梁王刘武甚爱音律辞赋,梁王定可富贵之。
然司马相如之父亡固,只得回蜀中奔丧,一直到过了丧期,才下定决心,先到梁国去投奔梁王,接着便是启程从蜀郡而往梁国。
蜀郡距离梁国甚远之,司马相如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从蜀郡跑到了梁国来,一入睢阳城,却是听闻梁王刘武此时在长安之中。
只得找了间房舍住下来,等候梁王归来,然司马倒是未将刘武给等回来,却是等来了皇长子刘荣要在长安之中行科举的消息。
当听到此次科举不论出身、籍贯更是不论是哪家学派之门人,皆可考之,司马相如当即便是兴奋不已,其虽然离开长安已有近一年有余,但也是知道皇长子刘荣,乃是汉家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那还投奔什么梁王,眼看有更大的靠山可以靠上了,自然是要抓住眼前之机遇。
虽这考科举之时日还未定下来,但司马
相如还是怕去晚了而无机会得未来储君之重用。
下定决心之后,司马相如是说走便走,几乎拿出了自己随身所带之一半之资财,寻了架马车,往长安而去之。
而此时与司马相如有些一般想法的人是比比皆是,其皆是想方设法的往长安而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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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既然此次科举之事,刘荣的老爹天子刘启命晁错从旁协助之,那刘荣自然是要去见一见晁错,与其谈论此次科举之事宜。
在怎么说,刘荣此时还是一皇子,并非是太子,而晁错乃是为列三公位比副相的御史大夫,当然是轮不到晁错来宫中寻刘荣,还要是刘荣到御史大夫署去。
如此,不过一日,刘荣便乘车驾出宫,到了御史大夫署面前,命人持自己之符节,前去通禀后,过了好一阵,才见到贾谊不紧不慢的从其府中行出。
一见到府门在的刘荣,晁错便是一行礼,呵呵笑道:“臣见过殿下”。
“当不得错公之礼”,刘荣是一回礼道。
接着,晁错伸手一请,道:“请殿下移步御史大夫署!”。
对于晁错的性情,刘荣自然是知之,其与其余之臣最大的不同,便是其自傲之,固此在刘荣看来,其能亲自来迎自己,已经是不错了。
到了正堂之中,两人落座之后,晁错便是先言道:“臣已接到陛下之召命,乃是陛下要臣协助陛下行科举之事”。
“殿下可否与臣细说这科举之事”。
然天子刘启只是在诏书之中粗略的说了一下,这科举之事,晁错还是不甚了解之,只是觉得这科举听上去是十分之新颖。
晁错所看中这科举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点表示其不论出身何学何派,皆可考之。
且所选任之官吏皆是廷尉署中之官吏,晁错早已是想好了,早向老师张恢去信,寻些法家之士来参加此次科举。
这自然是正中晁错之下怀,其心头最为惦念的便是两件事,其一,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因功而封侯,那之二,便就是想要法家能扭转如今之局面,得天子之重用。
然第一个想法此时近乎于完完全全成了一场梦。晁错原是想趁吴楚叛乱之时,捞一把功劳,却不想差点因此而丧命,此后,整个汉家除了与匈奴之间或许还有大战,国内再无叛乱之可能。
而其第二个想法,此时似乎还有些可能。
当今之天子刘启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各家学派,只要是有用,其是皆用之。
而刘荣更是如此,在当初晁错知道了刘荣要重用张汤之时,心中还是十分欣慰的,被其余学派各种吊打,毫无还手之力,倒霉了五十余年的法家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闻晁错之言,刘荣便是将自己与老爹说的那番话,又讲了一遍。
“错公且听,……………………”。
当日与老爹说的还是太过急促,然此次与晁错言之,足足是讲了近两刻之久。
而一旁听着的晁错变听是边点头,听得越多便是越兴奋之。
当刘荣说完了之后,是抓起书案上之杯,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之。
听完了之后,晁错是扪髯哈哈大笑:“殿下此策当真是一良策,算得上是一绝好之策也”。
言毕却是又感叹道:“
哎,殿下可能有所不知,虽然各个郡国年年上报举荐之贤良方正之士,然其中也没有几个能用之人,朝廷之官吏,皆是老臣,今日任这职,明日任那职。
若是这科举能大举推行之,朝臣青黄不接之事便可解决矣”。
刘荣是呵呵笑道: “当不得错公如此称赞,此策虽是我所想,然当如何行之,还是老师与我言之”。
“当阳侯之大才,常人难以及也”。
接着两人便开始谈论,此次科举如何实施。
晁错言道: “殿下,以臣之见,当先定下此次考科举之时间,也好让准备应试之人早做准备”。
刘荣是完全赞同晁错的建议的,先将时间定下来,刘荣一番思虑过后便言道:“不若定在一月之后,错公以为如何?”。
晁错是扪髯言道:“此便依殿下之言!”。
接着刘荣又是言道:“此次考科举之人,定是甚多之,长安城中除了宫中,似乎再无地方能一次令千人以上聚集之”。
然皇宫怎会是可随意进入之地,一次数千人入宫去,这定会给宫中之禁卫巨大的压力。
“似乎却是无甚好之去处”,晁错言道。
想了好半天,刘荣才兴奋道:“不若到南军之军营去!南军之教场甚为广大之,且在军中更可令军卒在现场监察,以防作弊”。
“殿下此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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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晁错将科举之诸事定了下来后,出了廷尉署之门,刘荣却是未归家地去,而是到了汤武之府中。
说起汤武,其也是倒霉,当初因吴楚叛乱之功而得封千户之侯,还被刘荣的老爹认命为了卫尉。
然却不想,乐极生悲,其子汤峥一次因酗酒,酒后竟在长安城中失手打死了一人。
汤武知道此事后是将汤峥一顿暴打,更是亲自将其送到了长安廷尉署中,此事还是张汤审理之。
后来,汤武因此而自觉羞愧之,只得向天子上奏请辞,归家思过,近大半年都未怎么出国门,天子才会令捞将栾布暂代卫尉一职。
但栾布此时过于苍老之,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来处理卫尉之事,自然是力不从心之,后来还因此而病之。
不论如何,汤武乃是从刘启还是太子之时,便跟在自己的身边之人,且忠心耿耿,天子刘启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固此,在栾布患病之后,天子刘启便立即命汤武从家中出来,继续任卫尉一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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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汤武之府中,刘荣便是毫不避讳,直言道:“汤卿,此次来寻你,乃是一要事要你相助之”。
“请殿下言明,臣定当遵从之”,汤武行礼道。
“我要借你南军之校场一用如何?”。
听到刘荣是要借用军营之校场,汤武当即便是问道:“殿下要军中校场有何用之,难道是要练兵不成?”。
看着突然变得一脸严肃的汤武,刘荣是呵呵一笑:“要校场练兵,哪里来的兵练之,乃是一月之后,要行科举,考科举之人定是甚多之。整个长安城中,也只有你这南军校场可放的下如此多之人”。
闻此言,汤武便是一点头,“若是如此,殿下可随意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