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年四月,刚刚过完清明时节,广州的街头还是一片雨雾迷蒙。行人纷纷撑着雨伞,在湿漉漉的走道上往来匆匆,平静而富足的神色,丝毫没有被战争的气氛所感染。
这里是华联的大后方,离着前线相隔数千公里,生活在这里的民众,都是幸运的国人,没有苦难与离别,更不用在大义牺牲与苟且偷生之中做艰难的选择。
陈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就坐在钟泱的身旁,今日是两人相约出行的私人茶会,就在商业步行街的一家小茶室内。
这里环境清幽,不虞有人打搅,悠闲地喝着可口的清茶,的确也是一种享受。
“泱,刘申的事情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以古文会的立场,我认为实在没有必要去帮助汪兆铭。他的人品才学,的确毫无瑕疵,但他对中国古代文化的否定态度,就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了”
刘申的事情固然很隐秘,但还是被陈泽打听到了,他对于钟泱的这个决定,有很大的疑问。一直以来,无论对错都好,**党与古文会都是天然对立的敌人。
不仅仅是因为政治立场问题,也在于各自对待古代文化传承的不同理念。**党西化非常严重,虽然还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中国古代思想理念,但是在根本的观念认知模式上,已经全然否定了自己的过去。
“放心,这些事情我都有分寸,你也明白我的为人。”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瓷杯,钟泱伸展了一下腰肢,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看着陈泽:“阿泽,历史的对与错,我从来都没有疑惑。要成就霸业,就必须有所牺牲,虽然很残酷,但是我们必须要面对这样的现实,这就是上位者的宿命,不能因为情感而支配选择。”
每每谈到这些事情,钟泱的心中总有些悲凉,坐看国土沦陷,民众陷于生死两难的境地,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如何不感到痛心疾首?
但就如他所说的,每一个民族的崛起,都需要血淋淋的代价。中华民族沉寂得太久了,百姓早已忘却荣辱,只是麻木的活着。
而且华联再一次扩大版图之后,就陷于内政的泥潭,光是新占领区的经济改革就让政府操透了心。回收法币,颁布限制性消费政策,一直民政局插手当地的日常行政事务,等等事项,全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华联虽然军容齐整,但毕竟立国不到十年,财富和物资的积累,无法与日本相比。别看此时在战场上意气风发,但真要不计成本的拼下去,得益的只会是红门或者**党。
钟泱已经打定主意,并不急于扩张地盘,更不会和日本爆发全面军事冲突,保留实力才是当前的首要选择。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那就是历史上的诺门坎战役。这才是真正决定亚洲地区历史走向的大战役,但就如同许多真相那样,被掩埋在书页中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由于地缘政治上的冲突,日俄在近代曾多次开战。两国在1904年在中国的东北爆发全面的日俄战争,结果日本战胜,中国的东北落入日本的势力范围,俄国亦被迫把库页岛南部割让与日本。
191中国的外蒙古在苏俄控制下宣布独立,成立了听命于苏俄的蒙古人民共和国。191年日本关东军发动九一八事变,全面占领中国东北三省,之后在19年成立听命于日本的伪满洲国。伪满洲国与蒙古国为邻,并分别有日本及苏联的驻军。双方在不少的地段存在边境纠纷。
195年起,日本关东军驻海拉尔的部队以及兴安骑兵部队,便以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边界”问题为借口,不断在中蒙边界地带进行挑衅,以试探苏联和蒙古的军事实力。从195年1月至198年10月,共发生多次军事冲突,规模逐步升级。
196年月0日,日本关东军涩各支队1500人乘汽车50辆、装甲车1辆、坦克4辆,入侵蒙古境内阿达格多兰地区,被苏蒙军队击溃。同年月1日苏蒙签订互助协定,不断加强边防。…,
198年7月,日本关东军第师团开进海拉尔。同年10月,苏蒙远东军第57特别军开进蒙古驻防,双方议和停战协定。
可惜这种和平未能维持多长时间,因198年的两次大型战役失利,日本陆军内部也产生了要转变进攻路线的声音。
最终结果是战事于199年在当时的满洲与蒙古的边界诺门罕发生。日、俄双方的军队分别代表“伪满洲国”及“蒙古国”交战。其中以苏俄朱可夫元帅和蒙古人民共和国乔巴山元帅为领导的苏蒙联军,以及日本华北派遣军。
但双方并没有向对方正式宣战。
朝阳终于吃力地爬出六月草原的地平线,橘红色的光泽贴着茵茵绿草,原本壮丽静谧的旷野,却因为成千上万的日军埋伏在草丛中而变得诡异和肃杀。
轻型装甲车潜伏在起伏的沙丘中间的低洼处,所有的机关炮和车载机枪全部对准前方,十八门四一式山炮,十二门克式山炮,十二门八二毫米迫击炮和十门九二式步兵炮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推进到前沿。
晨露打湿了步兵六十一联队四千名官兵的军衣,撑旗官开始把卷了一晚上的太阳旗舒展开,准备进攻时让它与刚刚升起的朝阳竞相争辉
日本关东军第二十三师团长小松原道太郎蹲在沙坑中,重新审视地上的作战地图。师团参谋长矢音野三少将趴在沙坑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前面苏联和蒙古人民共和国军队的阵地。
夜渡哈拉河的成功,不仅作为最高司令官的小松原道太郎,就是那些作战参谋们都为之兴奋不已。仅凭一座浮桥,四个小时内把近六千兵员,装甲炮兵部队悄悄运到西岸,不能不承认是个奇迹。
这个行动的成功,使步兵和骑兵的攻击距离缩短了一千两百米,在这片草原和沙丘地带,在苏联红军的装甲优势面前,减少了多么大的伤亡呵
他们——包括所有的帝国?军人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俄国人除了在火器方面的优势外,士气和作战素质方面,远远不是日本军人的对手。
“司令官阁下,对面十几公里处是这片草原的制高点,我好像觉得那片高地是苏军的重炮阵地。”关东军长春司令部派来的作战参谋,辻政信少佐放下望远镜,忧虑地对小松原道太郎说。
“不错,辻政信君说的对。”矢音野三参谋长说:“师团长,苏军的一五零毫米榴弹炮的射程可以覆盖哈拉哈河两岸的一切登陆场,而我们的重炮却打不到他们的炮兵阵地。”
此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如果苏军一旦发现日军越过哈拉哈河,到了河西岸,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苏军的重炮群打击下土崩瓦解。
小松原道太郎愤怒的扫视了几个作战参谋一眼,虽然没有骂出口,但所有的作战参谋已经从他恼怒的神态中读懂了他的话:帝国军人的精英们,这可是个常识性的错误,一个伟大的失误啊这会断送我们多少士兵的性命参谋们低首肃立,准备接受一切处罚。
矢音野三参谋长一看气氛十分紧张,沉思了一下,说:“这个疏忽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参谋人员,在整个作战计划中,我们也没有考虑到苏军的反应如此之快。从苏联最近的铁路车站博尔集亚到这里,足有七百五十公里,他们是日以继夜地把重炮运到这里。真是出乎意料呀,这也证明了他们干预蒙古国的决心。”
矢音野三望着师团长又说:“现在只能电告海拉尔的第九飞行旅团,立即派轰炸机轰炸哈拉哈西岸的苏军重炮阵地。有了制空权,苏军的重炮就失去作用,我们仍然掌握着主动权。”
所有的日军参谋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都用感激和敬佩的目光望着矢音野三,由衷的赞叹这位帝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
小松原道太郎中将望了望湛蓝的天空,点点头说:“只好这样了,但是空军一越境轰炸,我们的意图就暴露了,起不到奇袭的效果。”…,
“那就干吧,只要拿下巴音嵖冈这片草原和沙丘,站稳脚跟,下一步就好安排了。不是吗?”。矢音野三眺望远处的苏军重炮阵地的方向,胸有成竹地说。
“请司令官下令,开始进攻吧。”
“下令吧,司令官。我们的战机二十分钟就可以飞到这里,现在趁苏蒙联军还没察觉,仍然有奇袭的效果。”
几个参谋催促小松原道师团长。
小松原道太郎扬起浓重的眉毛,腮帮子鼓了鼓,大家又一次兴奋起来,这是司令官下决心的习惯性动作。果然,小松原道太郎用战刀指挥着北侧的苏军阵地,命令:“炮兵集中火力,疾射二十分钟,第四、六轻型装甲车队掩护步兵第四、五大队进攻。”
炮兵联队长和步兵六十一联队长森田彻大佐领命而去。
小松原道太郎又看着南侧的蒙古国守军的阵地,向骑兵联队长东八百藏,伪满洲国兴安北省警备军骑兵十二团团长德勒格命令:“对面的蒙古国骑兵第六师,只配备了一个山炮营和十二辆中型装甲车。我让重型装甲车一个中队配合你们,中午前务必消灭或击溃蒙军第六骑兵师,占领敌人阵地。”
东八百藏和兴安北省骑兵十二团副团长,日本人野村少佐都立正哈伊一声,接受了命令。唯独十二团长德勒格低头点燃了一支香烟,悠然望着别处,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野村少佐怒视着他,从牙根里发出来一声:“德勒格君,听到师团长的命令了吗?”。
小松原道太郎也十分生气,可又惊奇的望着这个素有战功的蒙古军官。在他刚率部队从国内调防海拉尔的时候,原海拉尔驻军司令,自己陆军大学的好友吉田中将曾介绍德勒格中校,是蒙古族军人里极出色的一位,并在大同作战时立下战功。
“你懂个屁”德勒格粗野地朝野村少佐喷出口中的烟蒂,向小松原道报告:“师团长,这个蛋蹭的家伙把士兵的给养金全揣腰包了,我们不吃饭怎么打仗”
所有的在场日本和蒙古军人都惊呆了。谁能想象一个伪满军的军官,竟敢对日本军官这么放肆,尤其是在战场上。
矢音野三参谋长一使眼色,一名日军中佐参谋和一名蒙古军官劝走了德勒格。
四十几门野炮、山炮开始射击。
苏蒙军阵地上顿时烟火四起,一个沙洼里居然还有炮车的轮子炸飞在半空中。
前面一千多米处的沙丘和灌木丛里,突然冲出来三十几辆轻型坦克,十几辆装甲车,向日军阵地冲来,显而易见,苏军已经觉察日军的意图,利用平坦的开阔地和极好隐蔽的沙丘地形,抢先发制人,利用装甲优势,冲了上来。
坦克的平射炮火和装甲车上的机关炮,刮风似的扫向日军的步兵阵地。阳光下,坦克链轨卷起的沙尘像条黄龙翻滚,遮天蔽日,轰鸣声震耳欲聋。
十几辆日军的轻型装甲车迎了上去,不到片刻,就被速度快,火力猛、装甲厚机动性强的苏军坦克击毁。
日军的速射炮虽然击毁了几辆坦克,但十几辆苏军重型装甲车一到,密集的机枪子弹有如泼水般地扫来,一个中队的速射炮士兵阵亡。
一名少佐挥刀狂喊:“肉弹攻击”二十几名日军士兵怀揣反坦克手雷,抱着炸药包冲了上去,尽管被机枪打死了大半,可还是炸毁了四五辆坦克,击退了坦克的进攻。
紧接着,河西岸苏军的重炮群开始了炮击,随着一两发炮弹找到了弹着点,转眼几十门重炮的炮弹像冰雹一样砸来…….
“空军,空军呢制空权…….”
小松原道太郎中将怒吼着,额头大汗淋漓。
“师团长…….”有人在喊他。
他醒了。四周站着自己的几个参谋人员,他用眼角向下一扫,是自己的东山要塞。
作战课的几个参谋在玩棋,矢音野三参谋长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瞅着小松原道笑问:“师团长梦中还在作战呢?”…,
这里是东山要塞的顶部,在周围草原和树木中,一排日式的平房就建在山洞顶上。由于是军事禁区,不容许中国人接近,所以,除了修筑要塞的劳工和日本的工程技术人员,剩下的全是碉堡和担任警戒的日本兵。
小松原道睁开睡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伸开双臂,舒舒服服地抻了个懒腰。看着矢音野三参谋长,喃喃说道:“矢音君,我怎么总觉得俄人不好对付啊。”
矢音野三愣怔了一下,用手扶了扶眼镜,困惑不解地望着小松原道,问“师团长是说??????”
“俄国人”小松原道用手指着西边,说:“我们关东军的强硬对手,这只北极熊和几十年前不同了,昨天我看了山本五十六海军少将的情报介绍。”
“哦,师团长是说几年前山本少将来满洲里给的那份材料吗?”。矢音野三眨了眨眼,问。
“是啊。那是山本君从欧洲回国,在苏联恰好与各国驻苏联武官观看了一场军事演习。假如真的像山本君说的那样,苏军的协同作战能力是很高的,这样一来,和我们其它的情报来源可就有冲突了。”小松原道站起身,初夏的阳光和草原的气息让他感到格外的舒适,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向远方眺望。
六月的呼伦贝尔草原,刚好绿草如茵,放眼望去,有如无尽的绿色毡毯向天边一泄而去。和风拂面,百鸟啼鸣,林间布谷声声,伊敏河流水潺潺。
他眼望脚下的海拉尔小城,在千里绿色海洋中,犹如一艘旗舰,正向西驶去,向蒙古共和国,向苏联驶去。而自己肩负的使命,就是这艘旗舰上的舰长。
他要完成大和民族与生俱来的伟业,不能辜负天皇陛下的重托,首先要击沉蒙古人民共和国这支小船,然后,再击沉俄罗斯这艘巨舰,让大东亚共荣的圈子扩展到远东,乃至全苏联,以至整个世界。
这是何等的光荣和神圣的使命呵
这是他率领陆军二十三师团从本土向中国进发时,参谋本部总长载仁亲王会见自己时,鼓励自己的话。
“师团长,坦率的说,帝国的海军部和陆军部的分歧,很有可能会影响我们关东军的作战意图。”矢音野三走近他身边,忧心忡忡。
“矢田君的意思是??????”
“我们二十三师团从本土调到中国,是陆军部的战略意图暂时占了上风,但是,必须注意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整个中国大陆,我们已经陷入泥潭,几十个师团、旅团无法抽身。说心里话,如果真的在远东开战,我们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矢田君说的是全面开战吗?”。
“不,我是指局部。据情报反映,苏军在远东地区符拉迪沃斯托克,哈巴罗夫斯克,外贝加尔的赤塔,蒙古国内共有十几个精锐师团,四个坦克旅,三个摩托化师,空军有五百多架作战飞机。这是一支不小的机动力量,目前对苏军指挥人员和士兵的素质,我们还不太掌握,但就机械化程度及火器的配备,都超过了我们。对这一点,山本五十六海军少将已有了详细陈述。”
矢音野三边说边注意小松原道的面部表情。
“矢音君,你说的都有道理。我在苏联工作了好几年,对他们的军力是有所了解的。不过,有一点也不能否认,斯大林的清洗帮助我们干掉了一大批优秀的中高级苏联指挥员,能打仗的,参加过实战的红军指挥员,没有多少了。相比之下,这些年我们帝国却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军官,不是么?”小松原道点燃一支香烟,悠悠地说。
“当然,师团长说的不错,就指挥素质来说,帝国军人经受了太多的锻炼。”矢音野三附和道。
可是战争并不是完全比拼单兵素质,在杭州战场上,帝国军人已经用鲜血和热泪诠释了这个惨烈的事实。但小松原道是师团长,矢音野三位卑职轻,没有反驳和质疑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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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