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对于越前龙雅这样的男人,她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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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公车上,林奈瞪着某个自动自发又靠到她肩上的脑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好像……就是从那天她接受了他的早饭开始,接下去一连几天,只要他们一起上车、坐到双人座,他就会闭眼假寐,趁机把脑袋枕到她的肩上——最初,她以为他可能是累了,才会无意识地把头往她肩上靠,但是次数多了,她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而非无心。
偏偏——
“没干什么,只是很想睡觉而已……”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要睡觉回家去睡!”她板着脸,伸手就要推开他。
“不要!家里的床不舒服!”他咕哝,赖定了她的肩膀,死活不肯离开。
家里的床不舒服,那她的肩膀就舒服了?
推他的手,微微一顿,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哭笑不得。
“拜托,让我靠一下,一下就好……”他闭着双眸,用脸蹭了蹭她的肩膀,含糊不清地恳求道,模样看起来……竟有点像是在撒娇?
一个一八零以上的大男生居然在对她撒娇?越前龙雅……他要不要这么受啊!
林奈无语地看着他,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根本就推不动他后,真的很想叫救命!
“越、前、龙、雅!”一字一顿,她咬牙切齿地叫着他的名字,“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起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奈奈班长,不要这么残忍嘛!我很困,真的很困……”他睁开惺忪的眸子,很可怜地瞅着她,林奈看着他的眼神,恍惚中,依稀觉得面前有只小狗,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着看她,讨好似地冲她摇着尾巴。
欲推他的手,再度停在了半空,最终,随着主人心底一声无奈的叹息,缓缓垂落。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既然她都已经吃了他买的早饭,那么礼尚往来,让他靠在她的肩上睡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她这样告诉自己,为自己的心软,做了这样一个解释。
见她不再试图推开他,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下意识地又往她身边凑近了几分,接着,居然还得寸进尺到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正欲发飙用力挣开他,但他随后状似无意的几句话,顿住了她的动作。
他抱着她,心满意足地枕在她的肩上喟叹:“嗯嗯,果然很舒服呐!难怪以前小不点还很小的时候,总爱这样缠着伦子阿姨!”曾经,每次看到小不点用这样的姿势赖在伦子阿姨怀里的时候,他总会在一旁取笑小不点没用……其实,那个时候的他,不是真的觉得小不点没用,只是……只是……有点酸葡萄心理罢了。
他嫉妒小不点有那样一个妈妈,嫉妒小不点累了的时候,有那样一个肩膀可以依靠,或许,是真的看得太过明白,知道自己和那个家并没有任何的血缘牵扯,于是,才会以寻找梦想为借口毅然选择离开——网球可以带他看到巨大的梦想,可惜,却没有办法告诉他,哪里才是他能停留的港湾,直到……
嘴角边的笑容加深,他不自觉地收拢手臂,牢牢地将面前的女孩困在怀里。
林奈没有察觉到龙雅的动作,她只是垂着眸,忖着龙雅刚刚的话,思绪飘忽。
越前龙雅,他虽然姓着越前,可是他和越前南次郎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从芳井她们几个后援会的女生打听到的资料中,她知道越前龙雅不过是越前南次郎在美国领养的孩子,甚至,他在越前家还没有停留多久,便提着一把球拍,到处去流浪。
没有人知道,在他离开越前家的那些年,他究竟是如何过活的,也没有人清楚,他在外流浪的那些年,曾碰上过什么、遭遇过什么,认识他的人,只知道他玩世不恭,对什么事都是漫不经心,很难打起精神全力以赴,他的嘴角边,总是挂着懒洋洋的笑容,脸上的表情,好似对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ok,但是,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却没有人能自信真正看透。
他说,难怪以前小不点还小的时候,总爱这样缠着伦子阿姨……
小不点是谁?伦子阿姨是谁?仔细想一想,她便能知道大概。
她想,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曾经……她也曾像他一样,期待过那样一丝温存。
她的父母是某知名大学的教授,从小,她便在父母的严格要求中长大。
很多人都说,她不会撒娇,或许吧!毕竟撒娇这个动作,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学。
在那个世界,她的父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们只会要求她,这个要争第一、那个要夺冠军,他们说,林奈,你不可以丢我们的脸,至于他们的笑脸……只有在她赢得一张张奖状后,才会适当地给予几分。
她还小的时候,她曾偷偷地羡慕过同班的女生,羡慕她们能在生病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对自己的父母撒娇,而她……就算病得很重,她的父母也从不会为了她,放弃他们的学术研究。
她不是不温柔,只是没有见过温柔,她缺少这方面的经验,以至于真正要开始学的时候,总是一次次的差强人意,常常将表达关心和在乎的方式,表现得那么硬邦邦、不讨喜。
恍惚中,她听到抱着她的男孩,含糊不清地又说了一句话。
她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可是,从他下一句:“要记得多喝点木瓜酸奶。”中,她不难猜到,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的脸,瞬间黑了一半,要不是怕这边的动静太大,引来其他乘客的侧目,她真的很想一脚把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男人踹下座位!
“没关系,从明天开始我会督促你吃木瓜,相信不出一个月,你一定会摆脱a罩杯!”他搂着她,闭着眼,喃喃自语般地这样说。
闻言,林奈黑了一半的脸,这下算是彻底黑了。
……
既然拒绝无效,那么,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被动地接受。
一天接受一点,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成习惯。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每天早上,看到那个高挑的少年在车站前安静等她的样子;习惯了,那张嘴角边总是噙着漫不经心的脸,每每迎向她时,总会露出的孩子气微笑;习惯了,在公车没有座位的时候,他护在她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替她挡开那些拥挤的人群;习惯了,当他们并肩坐在双人座上时,他圈在她腰上的手、总是往她肩上靠的脑袋;习惯了,他用戏谑的语调,“奈奈班长、奈奈班长”地叫她;习惯了……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当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竟真的开始习惯了时,她直觉地想要抗拒。
她不再去那个车站,宁愿早点起床,多坐几部车换乘,也不想给他机会和她亲近;她不再碰他给她的早饭,虽然不至于当着他的面丢进垃圾桶,可是把那份搁在她桌上的早餐转手送给其他人,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他要继续缠着她,可以,但是不管他对她说什么,她都选择沉默,任由他独自一人在那边唱独角戏,渐渐地,他的独角戏唱不下去,于是,他也开始变得沉默。
两个人都不说话,然而,他还是固执地跟在她的身后,执意要当她的尾巴。
社团活动,她身为代理经理,关心每个部员的训情况,却独独对他,不闻不问。
她不再用语言拒绝他,她只是用她的态度,明明白白地抗拒他,只是……依然吓不退他。
她不去车站,天天换好几部车去冰帝,ok啊!大不了他放弃那个车站,改在校门口等她;她要把他买给她的早饭转送给别人,可以啊!他就当帮她做人情好了!她板着脸,不想和他说话,也没问题啊!不就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游戏么?对双子座来说,并不是难事!网球部训练,她不管他,那很好啊!偷懒没人管、不做基础训练也没人念,想想该有多轻松啊!
追她,是一条很漫长的路,而在他下定决心并付诸行动时,他便已经预料到了很多种可能,所以,当这些可能全部变成现实,说实话,他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不意外,可挫败的感觉,仍在,于是,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去网球部参加部活——他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翘掉网球部的训练,只为了用她肩膀上的责任逼迫她主动来找他——像上次催促他去上英语课那般,劝说他去网球部。
然而,他等了又等,等到了芳井、等到了后援会的女生,甚至,还等到了小白兔,却自始自终,等不到他期望的那个人。
小白兔来找他,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柳生铃奈?
他躺在天台的屋顶上,不想理会底下的女孩,懒得睁眼。
“如果、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柳生铃奈,那么、那么我、我可以帮你!”无意识地揪紧胸前的衣服,小仓千代抬头望着躺在屋顶上的龙雅,像是鼓足所有勇气般这样对他说道。
闻言,龙雅的嘴角无意识地弯起。
懒洋洋地睁开眼,龙雅单手支着下巴,看向底下的小白兔,玩味地问她:“你要怎么帮我?”
“我、我会想办法让柳生铃奈对忍足学长彻底死心,这样、这样你就可以趁虚而入……只要你肯帮我,我们两个联手,你一定可以追到柳生铃奈的!”千代搓了搓手,努力地挺直脊背,力持镇定。
龙雅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天,许久,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千代不解地蹙起眉头,挺茫然的样子。
“呵,没什么,不过是忽然想到前几天,奈奈班长对芳井她们几个女生说过的一句话而已!”他坐起来,抓过之前搁在地上的橘子,一下一下,习惯性地抛玩起来。
“什么话?”千代不觉面露疑惑,是真的有些好奇。
橘子被高高地抛到半空,在抵达最高点的时候,又被一只修长的手,牢牢地抓住。
张嘴,连皮带肉地咬了一口橘子,龙雅再度看向底下的千代,慢吞吞地开口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话里,满是戏谑的味道。
闻言,千代先是一愣,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清秀的脸蛋刷地一下全白了。
尴尬、难堪,千代觉得自己好像当众被人打了一巴掌,偏偏——
“干净的白色一旦沾染上其他杂色就不美了,所以,小白兔还是乖乖地躲在王子的背后当一只小白兔就好,你觉得呢?”没有理会千代难看的面色,龙雅冲她闭上一只眼,开玩笑的口吻。
千代复杂地看着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没有说话,或者,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阵子,忍足的心情很不好,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原本她以为忍足是在烦心自己被踢出正选队伍的事,可后来,在向日跑来劝忍足重回网球部时,向日对忍足说的几句话,才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促使忍足阴晴不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向日告诉忍足,他没有来参加部活的这些天,越前龙雅一直粘在柳生铃奈的身边。
向日还对忍足说:“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打败?让柳生铃奈那个女人白白看了你的笑话么?”就是这样的两句话,就是这样两句都提到柳生铃奈的话,重新燃起了忍足的斗志,让忍足决心重归网球部,夺回正选的位置!
从基础做起,不再抗拒任何的基础训练,忍足重回网球部的这些天,他一改曾经的散漫,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中去,比以往更拼、练得更勤,心无旁骛、全力以赴,也许,训练结束,他或许还是会接受千代递上的水和毛巾,可是,更多时候,千代感觉得到,他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是心不在焉的。
她注意到他很多次,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掠过柳生铃奈的方向,偶尔,他训练不专心,被柳生铃奈拉到一旁斥责,即便他会回嘴、会明讽暗刺地表达自己对柳生铃奈的不满和厌恶,可是,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和柳生铃奈说话的时候,不管他们两人间的气氛是多么剑拔弩张,他镜片后的双眼,总会清晰且专注地倒映出柳生铃奈的影子——不像和她说话时,他镜片后的眼睛,雾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眼里看到的人,是否真的是她。
看着这样的忍足,她能不慌、不乱吗?然而,她没有自信能控制忍足,遂她只能想办法从柳生铃奈这边下手,想着如果柳生铃奈真的能和越前龙雅在一起,那么,柳生铃奈应该就不会再来和她抢忍足了,不是吗?
或许,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吧?一时冲动,她找上了越前龙雅,想要和越前龙雅达成共识,可惜……到底还是她太天真了。
小白兔还是乖乖地躲在王子的背后当一只小白兔就好……这句话,说得真好呢!
她……也想躲在王子的背后,当一只兔子,只是……那也要王子真心愿意啊!
没有谁希望自己变得面目可憎,也没有谁,会自愿将自己从白色染到其他颜色,但是,她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想要尽可能地挽留住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爱情,即便是海市蜃楼,她也希望这个幻觉能持续得长一些再长一些……这样的她,真的错了吗?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借着喜欢为名去干涉其他人,那就真的错了!”似是从千代的表情上看出了她的想法,龙雅幽幽地叹了口气,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认真地这样说。
他的话,让千代猛地一震,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成拳。
龙雅不再理会千代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转过脸,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手里的橘子,再不说话。
……
龙雅不知道那天的小白兔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也不想知道,她是不是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都是那个人自己的事,就算被拒绝了,该反省的,是自己身上的问题。
因为你不够好,因为你做得不够到位,所以,你喜欢的人,才会不喜欢你。
他静下心来反省自己,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急躁冒进,才会让他的奈奈班长那么抗拒,他反省了很多很多,最终得出结论,他要改变追求方式,放缓脚步,不能逼得太紧。
只是,当他整理好心情,决定重新出发的那一天,意外,他的奈奈班长,居然请了病假,而且,从班上几个好事者的嘴里,他还听到上周五在网球场那边,发生的一些事。
似乎,又是小白兔的王子当众给了他奈奈班长难堪了……
听说,好像是因为小白兔出钱给网球部的众正选买了可乐,奈奈班长以运动后喝可乐不健康为由,当众批了小白兔一顿,小白兔的王子见状,便立刻挺身将小白兔护在身后,讽刺奈奈班长小题大做,甚至,还明讽暗刺地指责奈奈班长只会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计较,碰上真正的大事,却没有任何的作为……于是,平日里看奈奈班长不顺眼的几个女生便立刻跳出来附和,说着说着,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拐到奈奈班长是立海大派到冰帝来的间谍上去了,还将前阵子刚结束的关东大赛——冰帝败给立海大的责任全数推到奈奈班长身上,紧接着,网球部中,平日里不满奈奈班长强势作风的部员们纷纷跳出来,一起炮轰奈奈班长,不仅否定了奈奈班长为网球部做过的所有努力,还把“内奸”这样的污名扣在了奈奈班长身上,事情闹到后面,很多部员还提议罢免奈奈班长的代理经理职务,说什么如果奈奈班长继续担任冰帝网球部的经理,那他们就退部云云……如果不是后来迹部出面稳住局势,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虽然身为部长的迹部和网球部监督的y教练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但是经过这么一闹,网球部里对林奈的质疑声此起彼伏,毕竟,国三时期,林奈帮忙做过立海大经理是事实,她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柳生比吕士的妹妹也是事实——加上,为了避嫌,她从不参与冰帝对战立海大的看法,也从不曾为了让冰帝获胜,就故意向自己的哥哥比吕士探听他们网球部的训练情况和人员状态——她只会像对待其他学校一样,从后援会女生拍到的录像带里,剪辑出她认为有用的东西给冰帝众正选看,她本人则不发表任何观点。
因为知道她的立场尴尬,再加上本身性格的自负,对于她这样的做法,迹部从不觉有任何不妥,在大爷他看来,像林奈这样不华丽的女生,就算很会看网球,也不代表她就有左右胜败的能力,即便她和立海大有渊源,他们冰帝也不至于要靠着她、用些不光彩的手段,去赢立海大,可是,迹部不觉得林奈有必要为冰帝输给立海大的事负责,其他网球部的部员却并不这么想,认为既然林奈是立海大正选柳生比吕士的妹妹,又那么会看网球,那么应该很清楚立海大的弱点,知道该怎么战胜立海大才对,可是,她却一次也没有利用自己的“优势”替冰帝获取到能赢立海大的情报,加上,每次冰帝遇上立海大结局都是输,让人很难不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站在冰帝这一边——之前碍于忍足和林奈的亲密关系,大家才会压下这种阴暗的揣测,如今,忍足为了维护小仓千代,最先将掩盖平静的幕布撕开,露出底下早已日积月累的汹涌暗流,其爆发出来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
偏偏,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林奈却忽然请了病假,没有出现在学校,一时间,揣测林奈做贼心虚的质疑声浪不断,即便有芳井她们几个后援会女生力挺以及像凤、工部这样平时同林奈关系还算不错的男生从中调解,但还是阻止不了某些不利于林奈的负面谣言扩散。
看来,冰帝的天,终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