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是头脑一热的冲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动机,于是,造就了错误的开始,惆怅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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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多时候,最可怕的不是失恋,而是在失恋的同时,你曾经爱过的痕迹,也被一并抹杀。
他问她,他们之间的那一切,究竟算什么?要是可以,她很想把这个问题,原句奉还。
只是,她太过骄傲、太要面子,所以,这个问题,她永远都不会问。
许久的沉寂后,他低低地笑了出来,弯腰,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眼镜。
镜片有了一道细微的裂痕,擦不掉,抹不去,亦如他和她之间的感情,破裂到无法修补。
他嘲弄地勾了勾嘴角,随手就把眼镜往一旁的垃圾桶里一扔,双手插.进裤袋,转身向她。
“恼羞成怒了,是么?”他状似开玩笑的语气,可是,仔细看他盯着她的眼睛,会发现那里不再有镜片遮挡后,犀利犹如一把利刃意图刺进她的心里,划下同样血淋淋的伤口。
于是,她选择避开他的目光,努力地吸气、吐气,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
慢慢地,最初的愤怒沉淀,余下的,是深深的疲倦以及……掌心隐隐发麻的痛楚。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是;如果这样想,会让你觉得舒服一点,那么,就当一切真的是这样!”短暂的沉默,她快速整理完自己的失态,移眸迎上他的目光。
习惯性地挺直脊背,习惯性地抬高下巴,她竖起满身的刺,维护住自己最后一点骄傲。
既然他已经判了她死刑,既然他已经抹杀了他们之间曾有的种种,那么,她也不会再留恋!
是!她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他,他们之间曾有的那段过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她的动机不纯是事实,他坚持用这个错误的开始来否定之后所有的过程,她无话可说。
是她的错,她一定会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惜此时此刻,她的“诚实”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他死死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似想把她挫骨扬灰一般。
后来的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或许是措辞太伤,她懒得去记忆。
她不擅长夸奖别人,但是论起毒舌、辩论,她鲜有敌手,以前,老三她们总爱开玩笑地说:如果你要吵架,绝对要拉林奈,因为林奈这个人,绝对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忍足争执,所以,这次和曾经的很多次一样,最先受不了、转身离开的人依旧是忍足。
她不当忍气吞声的小可怜,她的错,她会认,可是,他如果不懂得适可而止,非要步步紧逼、试图撕裂她的骄傲,那也休想她会次次退让,忍气吞声!
你进一步,我退一步,但是,你要再进,绝不可能。
为了海阔天空,她可以先退一步,然而,也只有这一步,再多,抱歉,没有了——她承认,像她这样的女孩,真的不讨喜。
目送忍足离开的背影,一旁的芳井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抱住林奈,无声地给予她安慰。
也许对于忍足和林奈刚刚的对话,芳井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清楚林奈的性格,所以,她感觉得到林奈的心情,并不如适才和忍足争辩时那般潇洒、无所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惜,芳井不知道,忍足到底会在何时才能发现自己到底走错了多少个子。
……
那天晚上,林奈没有睡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不想闭上眼,去回忆早被否定了的曾经。
睁着眼睛,她仰面看着天花板,度过最难熬的一个失眠夜。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她准时出门,信步走向公车站。
她以为,经过昨天那么明白的拒绝,越前龙雅应该不会再出现,但是,还未走近公车站,远远瞥见的那个人影,再度让她意外。
只见,那个有着一头墨绿色短发的少年,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玩手里的橘子,一边靠着公交站牌在打瞌睡。
她蹙眉,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该说的、能说的,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经对他说过、做过,为什么……他还是不放弃?
是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他的理解能力太差?
昨天,她都已经那么不该面子地拒绝过他了,今天……他为什么还要出现?
恍惚间,他一个没接好,手里的橘子掉在地上,滚啊滚啊,正巧就滚落到她脚边。
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尚未清明的双眼,顺着橘子掉落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神色复杂的她。
“早啊,奈奈班长!”他振作精神,冲她露出一个笑脸,起身,迎向她的方向。
她紧抿着嘴角,不说话也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好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她发现,她不懂他,真的一点都不懂!明明她都已经那样拒绝过他,把他的心意,狠狠地扔在地上踩碎,可是为什么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她面前自取其辱?他……难道真的一点自尊心都没有吗?还是……
“你有什么目的?”她的脾气不好,性格也不够柔软,硬邦邦的,很多男生都在背地里或讽刺或嘲弄或敬畏地喊她柳生女王,她不觉得这样的她,到底有哪里值得他这么穷追不舍!
闻言,他哑然失笑,笑过之后,才道:“喂,不是吧,奈奈班长?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他什么目的?他在追她啊!她不是在他展开攻势的第一天就已经问过他了么?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她沉了脸,实在没有心情陪他打太极。
“那你想问什么?”他不觉有些奇了,对她的话,一时之间,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我记得我们才认识两个月,其中交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你觉得……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能喜欢上我什么?”不是她没有自信、妄自菲薄,实在是她和越前龙雅之间真的没有一次经验能让她觉得,自己有吸引越前龙雅动心的地方!毕竟,每次对越前龙雅,她虽不至于都是凶巴巴,但是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善——除非越前龙雅骨子里就是个m,否则她真的想不出来,他居然会喜欢上她!
她有点孩子气的话,让他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么?”她的眉蹙得更紧。
他摇摇头,好不容易停住笑意后,问她:“那么牵牛又喜欢他那个女朋友什么?”
他说的牵牛是之前韩国很火的一部影片《野蛮女友》中的男主,林奈不太爱看韩剧,不过,这部片子实在太有名,所以她曾被老三她们几个拉着一起看过,可惜,时隔太久,如今她已经不太记得里面主角的名字,以至于乍听龙雅提起时,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的茫然,龙雅看在眼里,于是,他莞尔,还算体贴地解释道:“你应该看过《野蛮女友》吧?那么你能告诉我,里面的男主到底喜欢他那个女朋友什么呢?”
那个女主不懂温柔不会撒娇,还整天变着法地欺压男主,偏偏,那个天真的大男孩还非常地甘之如饴,当时林奈在看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皱过眉头,对世界上竟有这样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m型男人感到匪夷所思,而老三她们几个则会趁机在旁打趣她说:“你要是再这么强势下去,也就只有这样的强受才敢配你了!”
当时,她听着不置可否,现在……
她自嘲地笑笑,不愿再去回忆太多。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林奈已然明白龙雅的意思,只是就算他有意当那个男主,她也没心情客串女主角,因此,像前几次一样,林奈沉默,再度将龙雅当成空气一样,直接忽略。
而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冷脸,依旧笑嘻嘻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不过,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她却开始留意,他说话的内容。
他说,他要和她请罪,他说,他昨晚去酒吧了,他还告诉她,他昨天还和朋友们喝了点酒。
其实,都是一些无关痛痒、没话找话的话,只是,她听在耳里,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不耐。
他在她耳边说,她心不在焉地听,有他嘈杂的声音当背景音乐,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没多久,车来了,他们一前一后,上车投币。
车上的人不多,她找了个空位坐下,坐下后,后知后觉,竟又是昨天的位置。
她坐靠窗的里面,他坐在外面。
她移眸看向窗外,不多时,她感觉自己的手里,又被塞了样暖暖的东西。
她一愣,讷讷地低眸望去,手心里,是一个温热的饭团,接着,还有一瓶粉红色的保温瓶也一并递了过来。
她有片刻的怔忡。
“既然你不喜欢吃寿司的话,我今天帮你换了饭团,有你最爱吃的金枪鱼,保温瓶里温着牛奶……咳,想想也是,喝了那么多天豆浆,你应该早就腻了,昨天是我不好,没考虑到你的口味,下次一定会注意!”他在她耳边说话,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口吻,简简单单,就掩饰了昨天的尴尬和难堪。
他说,是他不好,没有考虑到她的口味。
他说,就算不是她爱吃的早饭,多少还是要吃一点,别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他还说,如果她真的那么介意的话,大不了中午请他吃中饭,这样他们谁也不欠谁了。
他对她说了很多很多,她知道,要是她不想和他纠缠的话,那么,她就应该再狠一点。
像昨天一样,把饭团和保温瓶还给他,或者……下车后,当着他的面,依然扔进垃圾桶里……如果,她够狠的话……
但是,脑海里明明有了决定,可是,她的手好似有千斤重一般,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只是看着手里的饭团,愣愣地看了许久后,最终竟鬼使神差地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
味道……真的不错!
他看着她,薄薄的唇角,无意识地弯了起来。
她在很专心地吃着早饭,并没有留意到他孩子气满足的笑,直到他慢慢地靠过来,冷不防地把头枕到了她的肩上。
她一僵,直觉地想要伸手推开他,可是,不经意地移眸,她注意到他眼眶下那圈很深的阴影。
回忆,这些日子,每天都早早地在车站等候着的他——她早,他也早;她晚,他还是早。
每一次,他都很早,甚至,每一次,他都没有忘记要帮她带早饭。
从东京到神奈川,只为了买一盒寿司,来回那么长的路,又要继续早早地守在车站,他到底……是几点起床的?还有……他住的地方又离这个车站有多远?
之前很多被她忽略的事,不知为何,竟在这一刻全部被翻了出来,于是,想要将他的头从她肩上移开的手再也推不下去,最终只得一点一点回到原位,不再触碰。
她的身体依然僵硬,然而,她却没有推开他,也不再试图推开他。
他墨绿色的头发,随着公车的晃动,有一下没一下触碰着她脖颈的肌肤,痒痒的,很像以前她去来栖家时,抱过的那只肥猫苔丝身上的毛。
偏头,无意识地看向他,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额前垂落的刘海,微微上翘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微微嘟起的嘴唇……不得不说,他睡着的样子,很像一个不设防的孩子。
心底,有一块地方,忽然变得很软很软,无声地,她叹了口气,再不去看他,转过脸,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饭团、喝着牛奶。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放在窗外,所以她没有发现靠在她肩膀上的他,嘴角边越来越深的弧度。
他闭着眼,靠在她的肩头,能清楚地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干净而清新。
明明就不是那么凶悍,偏偏要把自己武装起来,只是一点点地示弱,她就会心软,明明就不狠,偏偏要学着残忍,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难道不好吗?活得这么清楚明白,难道不累么?
她的肩膀根本就不宽,为什么总爱去承担那么重的责任?
班上的事,她要管;学生会的事,她要忙;学园祭的话剧,也要靠她来撑,就算没有人帮她,她也要靠自己创造奇迹,这样的她,真的不累么?
他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味道,胡思乱想着,然后,他想起了昨夜在酒吧里,那个女孩问他的一句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曾经在夜店酒吧很爱玩的他,最近都没有兴趣继续玩?
为什么……曾经觉得一夜情很无所谓的自己,在有女孩主动送上门来时,居然选择推拒?
明明,昨夜的他都已经被奈奈班长那么决绝地拒绝过;明明,昨天在门外,听到她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愿委屈自己时,他也决定不再委屈自己,可是为什么……真的进到酒吧,搂住其他陌生女孩时,他心底有的只是反感?
昨夜,在那个女孩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回答那个女孩说:“因为虽然男人嘴上、心里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但是一旦男人的身体对一个女人食髓知味后,在他没有对那个女人失去兴趣前,他对第二、第三个女人是提不起兴致的!”
现在,他要修正那个答案。
为什么没有办法接受其他女孩?
因为当一个男人的心里真正住了一个人时,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人才是有颜色的风景,其他人,不过都是黑白照片,暗淡无光、过目即忘。
所以,奈奈班长,别再问我有什么目的,因为我怕我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