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了, 只得尽力而为,救得了几个救几个。
万俟家的人并未死绝, 沉心和童颜是表兄妹,血缘也比较近。倘若今晚的浩劫能逃过去, 隔日就叫他们去找沉心的亲族想法子要血解蛊。
离炎拾起地上一片碎瓷,又找来一个完好的空碗。那片碎瓷捏在两指间往手腕上一比划,找准了位置,然后眼一闭, 便狠狠一划。
“你做什么?!”黑莲和青莲同时惊呼。
离鹂也看见了她的举动, 悠然问道:“大皇姐, 你在做什么呢?该不是这么快就害怕了, 想畏罪自尽?其实你若肯求我,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还能让你入住皇陵。”
离炎翻转手腕, 让鲜血汩汩的滴落于瓷碗中,看着那碗中的血水逐渐增多, 她方才漫声回道:“自尽?还不至于,我只是想试试我说的那个解蛊之法。”
“用你的血?天真!”离鹂嗤笑道。
“且试试吧, 他们叫唤起来太呱噪了,万一我说的法子有用呢?”离炎抬头望去,擒着抹微笑直视她。
这模样刺着了离鹂的眼。
眼前的人越美丽越自信,她越加暴躁。
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儿因此变得狰狞而扭曲,离鹂恶毒的说:“早晚都是一死,你要是想死快点, 便尽管放血!”
“好。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可否别再让他们痛号了?吵得很。小九,你我姐妹就心平气和的说说话,度过这平生难得在一起守岁的除夕夜吧。”
离鹂愣了愣。
有一瞬间,离炎觉得她似乎看见了离鹂眼中一丝不忍。
“好啊!”离鹂的眼骤然亮若星辰,轻快的答应了,说:“那大皇姐,我唱戏给你听吧。你来评评,是我唱得好,还是离少麟唱得好。”
“……”离炎唯有勉强点了点头。
未免她待会儿又这不满那不满,她忍气吞声委婉道:“我愚钝,没怎么看过母皇唱戏,也不爱好这个。要是待会儿点评得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啊。”
离鹂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
离炎不自在的错开目光。
这小变态聪明绝顶,自是听明白她那话不过是故意混淆概念。
离炎不管她。
看地上那盛血的碗已装得差不多了,便将那小半碗血端起来递给身旁的青莲,低声叮嘱道:“喂给周围的人喝!叫他们别贪食,省着点,小抿一口即可。还有,尽量让武将先喝。”
她的打算是,武官会武,在军中也或多或少有些号召力,可以变成生力军,待会儿可协助众人一起逃出去。
青莲是个文生,看着那小半碗带着温热的鲜血红得炫目,他脸都白了,额上直冒冷汗。迟疑着不接,只看着离炎的手腕,满眼震撼的道:“你怎么这么傻?不过是听说来的法子而已!”
“别担心,我自有主张……”
旁边“刺啦”一声响,似是裂锦之声。
二人不约而同的循声看去,却见是黑莲从自己贴身穿的衣服上撕下来一片干净的布,再黑着脸拉过她的手腕就要为她缚上滴血的伤口。
离炎急忙避开,又拖过一只碗来道:“我还能再放点。”
黑莲登时勃然大怒:“你不要命了?!”
“放心啦,我没那么傻。适当的放血,对人体反而有好处,我知道分寸的。”
黑莲当然知道她怂,但是还是很心疼,“可是,……可是离鹂都说了不是谁的血都可以的!你哪里道听途说来的法子?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偏我说的话,你还要反复确认多遍?”
离炎:“……”
这时候是吃飞醋的时候吗?
这么多人在,离炎自是不好明说,况且不远处还站着一直当木头桩子的?仁獭k?ㄓ懈?诹?桓霭哺y男θ荩?溃骸安皇砸皇栽趺粗?滥兀磕阆?美腽克?档幕熬鸵欢ㄊ钦娴模俊?br>
这问题真把黑莲问到了。
他的面色好看了些,提议道:“要不先找个人试试?行了咱们再……”
离炎朝离鹂那方向努了努嘴,道:“要真被你检验出行与不行,她还会给我们机会?不若趁此机会放手一搏!要是真的有用,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届时大伙儿一块儿冲杀出去,与影来个里应外合,活命的机会就大多了啊。”
“就刚才那句话,大皇姐,你得这么说,你听好了啊……”那边厢,离鹂已经兴致勃勃的预备开始表演。
她先是偏头想了想,须臾,小巴掌清脆的一拍,眉飞色舞道:“啊,有了!疑惑的语气!大皇姐,你听着啊,我就用疑惑的语气说那句话。哦,你还要仔细看我的表情哦,多学着点!”
随后她就开始清嗓子,“咳咳。”
“……”黑莲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收回目光自言自语道:“要会武功的人的血,对吗?行!”
尔后扭头就对花鬟道:“你去将庆云叫来,你俩都放几碗血出来给这些人喝!”
离炎/花鬟:“……”
花鬟哀怨而凄苦的垂下眼帘。
离炎忍不住狠狠踢了黑莲一脚,低吼道:“既然尚不知效果,要这么多人放血作甚?你还一人放几碗?得了,你别再劝了,也别再出馊主意了,我再放一小碗就可以了,你让花鬟端给他们喝。”
黑莲在,青莲赶紧避嫌,已经抖着手端着那碗血去喂周围的人。
到了这时候,离炎几乎已经成了大家的主心骨和救世主。虽然谁的话都不知真假,但是他们宁愿相信离炎的。
大家开始争先恐后的想要喝那血,可毕竟僧多粥少,又有其他人在一旁监督,还有青莲反复重复着离炎叮嘱给他的话,于是每人真就只敢抿上一小口。若敢多喝,相信其他已经陷入绝望和疯狂的人一定会当场将其捶成肉泥。
离鹂瞧着这一幕轻蔑的笑了。
再不理会,她喊了一声大皇姐,离炎如她所愿看过去。
便见她那张原本满面嘲讽的小脸上霎时露出来一个惊疑不定的表情,她睁大了双眼,眼神儿茫然而错愕,非常震惊的道:“原来是你?!”
离炎一愣。
这小变态果真不一般,演得跟真的似的。
她在学谁呢?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下一刻,离鹂手指颤抖,指着她泪光盈盈,神色愤怒的大吼道:“原来是你!是你!竟然是你!小鹂,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我?!”
离炎盯着离鹂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神情和动作脑中思索了一下,斟酌着开口问道:“你,你这是在学离樱吗?”
她的印象中喊离鹂“小鹂”的好像只有离樱,其他家人一般喊她“小九”。
离鹂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离炎有点懵。
她这是在蔑视我还是在瞧不起离樱?肯定是在蔑视离樱了,我这么聪明的人!
只是,她那话中暗含的内容有些让人胆寒啊。
离樱和离鹂的关系不是一向很好吗?
此刻离鹂还有心情学离樱,难道,……离樱还真被她害了?!
接着便见离鹂站了起来,她一手背在身后,侧身站着平台上斜睨着众人,眼眸倏地一凛:“原来是你!”
紧蹙的眉心令她的眉稍斜飞入鬓,侧面看好似一双气势凌厉的凤目。那两道冰寒的视线排山倒海而来,所有人抑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离炎神色微动。
离鹂这次学的是颜妍那个大变态。
不过,神经病对大变态,神经病完胜!
“你对太后做了什么?”离炎忍不住走上前,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小人儿,神色严肃的问道。
离樱的事情她没兴趣追究,但是事涉颜妍,她就一定要问。
“别慌,还有。大皇姐,将戏看完了,我一并告诉你。”
还有?!
她到底干了多少坏事?!
只见离鹂夸张的清了清嗓子,随后腰背一挺,头颅微扬,然后双手都负在了背后,漆黑的眸子冷冷锁住她,“原来是你。” 她面无表情道。
离炎忍不住扭头去看黑莲。
那男人正木然望着离鹂。此刻他那双鹰隼微阖,遮住了锋锐的视线,离炎看不出他的心思。唯有唇角一道浅显的弧度,细细看,才能瞧清楚那是一抹若有似无、冰冷的笑意。
离鹂还真是在学黑莲的神态啊……
看黑莲那冷笑模样,应该是意识到了自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早栽在离鹂手中了,尔今又被她当面戏虐,无可奈何,此刻肯定内心气得吐血。
似乎感受到了黑莲的怒意,随后离鹂的视线就越过离炎,朝她身后轻描澹写的瞟了一眼,眼底满是挑衅的笑意,一如既往的纯真、无辜。
自然,她这眼神儿已经再也骗不过众人了。
然后她垂眸,转身坐回了龙椅中,再将龙袍下摆折子抚平,又整了整。一切收拾停当,方才抬眼看着离炎,云澹风轻道:“原来是你。”
离炎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却又无比确定。
离鹂这一回说话时这语气,看她时这眼神儿,轻飘飘的、可有可无、殊不在意的模样,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要死不活的。这样子,离炎一定、肯定以及确定---这个小疯子她这次是在学离风啊!
好家伙,她竟然连离风那个女人都敢算计!
“大皇姐,怎么样?小九这几出戏唱得可好?”离鹂手肘支在扶手的龙头上,托着腮帮子望着她,乌熘熘的大眼扑闪,笑嘻嘻的问道。
离炎哪里还有心情点评她戏唱得如何?看她终于戏唱完了,当即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不是要告诉我太后的事情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哦,你问太后啊,之前我好心想要告诉你秘密来着,是你自己不愿意顺从我。”离鹂噘嘴说。
好像是在反悔,但她的眼不住狡黠的冲她眨啊眨,这分明是要她继续伏低姿态。
这小变态就是不让人好过。
“……我不已经认真看完了你唱的戏了?”
“倒也是。好吧,唉---,其实不就是我放火烧了你的掌乾宫的事情么?令世人以为你化成了灰。”离鹂轻描澹写的说,“他当年派人查来查去,皇宫都要被掘地三尺了,还弄得宫中血流成河,最后还是没查出个结果。”
离炎震惊万分,“原来是你!”
“哈哈哈……”
她惊愕的表情大大愉悦了离鹂。
殿中有当年经历过此事的大臣,同样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离炎当年谣传已经被烧死在掌乾宫里,皇后颜妍大开杀戒,杖毙宫人无数。还间接影响了朝中势力,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大将军林显离开京城,去永镇边关。
谁也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个当年不过九岁的天真可爱的孩子。
“小九,我们当年不是说好了,我只是代离樱去和亲吗?你为什么不在事后将事实真相告诉太后?也免得他伤心难过啊!”
离鹂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大皇姐,你到现在还这么天真啊。”
“……什么意思?”
“我本来就是想你从世上消失,没烧死你,那只是个意外。”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