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假的!你们都是假的!”离鹂的手指在殿中左一下右一下毫无章法的乱指, “你们假装效忠我,你们假装臣服我, 你们假装对我歌功颂德,你们假装疼我爱我……都假得很!假道学, 假亲情,……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她声声控诉,带着哭腔, 满面的泪水。那成串成串晶莹的泪珠儿不断从她秀美精致的小下巴滚落, 无声无息潜入龙袍, 胸襟因此浸湿了一大片。
“我时常会梦见爹爹死时的模样, 好凄惨,好可怜。我梦见他血肉模煳, 我看见他就像一坨肉泥, 我想呕吐,然后我就吐了, 吐得我满嘴都是苦水。”离鹂说。
她眼珠子骤然凸出,眼底升腾起一片熊熊的邪火。
“每次我做了这个噩梦后, 我就想要杀人!我只有杀人,我只有看见了满手的血腥,我心中才能平静下来。”
她的嘴角缓缓翘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可是……”离鹂眼底的火焰慢慢小了,她有些忧伤的说:“当我神智清醒以后,我才晓得我又发病了, 而我一定又杀了人。原来我不是做梦,不是在梦里杀死了他们。”
“虽然,我身边那些所谓疼我爱我的家人和下人都瞒着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他们看我时,眼中越来越深的恐惧出卖了他们。”
离鹂趴在龙椅上泣不成声。
离炎怜悯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
原来,离鹂一开始以为自己在梦里发狂杀了人,却结果是现实中真的将人给杀了。她已经真正的生病了,精神失常,人格分裂。
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就这么被她的亲生母亲生生的给逼成了个精神病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
离炎正在为离鹂扼腕叹息。
离鹂却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坐直身体,目光看过来。
她看着离炎,脸上又是笑意盈盈的了,宛若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
“……”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离炎每次被离鹂这么含笑看着,心子就是一紧。好似离鹂的目光像只手,一把抓住了她跳动的心脏!
她忍不住深吸口气,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后来我便想,我要做个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人!那些道貌岸然之辈令我憎恶得只犯恶心!一旦我做了皇帝,手中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利,我就能撕下这些人伪善的面具,我要让世人都瞧见他们丑陋的真面目!”
清脆而稚嫩的嗓音,在空旷静谧的太和殿中掷地有声。
所有的人,屏息静气的聆听着他们这位小皇帝当众剖白她的内心世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离鹂忽然贼兮兮一笑,说:“就说说大皇姐你吧,我看着你与和林显两个明明相互爱得死去活来,却谁也不愿走出第一步,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就是假得很!我实在看下去了,我看不惯你们假模假样、一本正经的丑样子,那就让小九来帮你们一把吧。”
才可怜了她,才觉得她小时候的经历凄惨,颇让人同情,她这就露出了这般令人恨不得生食其肉的丑恶嘴脸来。
别人要怎样想、怎样做,关她屁事啊!
还有,默默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很丑陋吗?纯粹无稽之谈!她这是对美好感情的亵渎!
离炎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小神经病只是为了自己的恶行找借口而已!
离鹂她,用现代的话说,便是她现在已经养成了一副反社会人格。
“大皇姐,你又胀红了脸,是不是被气的?还气得说不出话了?你别不说话啊!”
离炎恼恨的模样,越发愉悦了离鹂。
她就像个十足顽皮的孩子,明明心头此刻开心得亢奋,面上却故意佯装生气,嘟着嘴不依不饶道:“我都说了老半天,你也说上一两句啊!你不说点什么的话,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叽里呱啦,就像在唱滑稽戏啊,很无聊,你知不知道?!”
“……”
继续理会这小变态只会让自己气得内出血,离炎决定闭眼装睡,静静的等待着这殿中所有人最后命运的宣判。
离鹂见状,黑漆漆的眼闪了闪。
她道:“大皇姐,要不这样,你再说一次‘原来是你'这句话,我就告诉你一些秘密,很有趣的哦。”
离炎的睫毛不自觉的微微一动。
离鹂头一个说出来的秘密就那样黑暗、血腥,还是不听为好。知道得越少,越活得长久,也越觉得世界是美好的。
“那些秘密埋在小九心里很久了,我就等着有人来追问我。为此,我等了很多年,可是都没谁来问。”
她像变作了个诱人犯罪的天使,声音轻柔的吹入耳中,带着魔力,每句话都勾着人心蠢蠢欲动。
“明明那些事情都是大家很想知道的啊,为什么他们不来问我呢?可我又不想主动与人说,我就爱看他们着急!像大皇姐一样急得抓耳挠腮的……哦,不,我记得当时皇后可是急哭了呢。”
颜妍?
离鹂心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唉---,主要是那时候其他姐姐们都在,大家就注意不到我头上。只是他们真是笨,我才是那个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啊,为什么就没人想到呢?真是苦恼呢,这些秘密就我一个人知道,好没趣儿!我好想其他人也知道,与我分享哦。”
“大皇姐,你说话啊,你就说---原来是你,然后我就告诉你。我保证,你一定会对那些秘密十分感兴趣的。”
离炎已被离鹂的话勾起了莫大的兴趣,但是她忍!
能让颜妍急哭的事情,应该是与自己有关吧?那就一定是当年她替离樱去往丰国和亲,却在半道失踪的事情了。那也不算秘密,她和黑莲可都是当事人呢。
见离炎始终不为所动,离鹂不耐烦了,忽然又将拔浪鼓抓在手中。
她突然搞这一出,令已经筋疲力尽正在恹恹欲睡的群臣骇然变色。
“小时候有一回上街,我看见了这种小玩意儿,想买,但爹爹不干。他说离家的女儿应该多读书,玩物丧志的事情不要做。反正现在爹爹已经不在了,我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咯咯咯的娇笑片刻,道,“诸位臣工,朕这就摇拔浪鼓给你们听好不好?啊,皇恩浩荡,你们就不用跪下谢恩了。”
所有人当即扭头看向离炎,叫苦不迭道:“王爷,你快说,你快照着皇上的话说啊!”
离炎微皱眉,无奈睁开眼来欲要出声阻止,忽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隐隐激动的道:“离炎,有效果了!”
离炎抬眼看去。
锦书苍白的脸上一抹红润,显是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他抓着她的手更加用力的握了握,再次道:“你的指尖血发挥效果了!”
离炎顿时大喜过望,正要细问他现在的感觉。
拔浪鼓的声音便在此时响起。
余光瞟到其他人,各个皆面色痛苦,或抱着额头,或按胸口,或捧着腰腹,更甚至有大臣坐立不稳一跤跌倒,满殿的人俱在嗷嗷呻-吟。
锦书却冲她直眨眼,“我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了。”
那边厢有大臣痛得直叫唤:“王爷,求求你,赶紧说了罢!”
离炎只得暂时撇开锦书,先安抚好离鹂先。
她朝那小女孩儿狠瞪了眼,才语气平平道:“原来是你。”
然而离鹂却并不满意。
她重重一跺脚道:“大皇姐,你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得加些情绪在里面,就像你之前那样,惊讶、愤恨、狐疑……总之你不能干巴巴的说出来,必须得说得妙趣横生!”
“!!!”离炎忍不住低咒。
她决定不陪她玩了,藏在衣袖下的手暗自活动,顷刻间就又划开了两根手指,借着搀扶的动作,将指尖血喂入昏昏沉沉的金莲和文墨口中。
“大皇姐……”
一声尖锐的呼哨毫无征兆的响起,势如破竹般凌厉的传入太和殿内,硬生生将离鹂的话压了下去。
这是……影!
这是影通知她的信号,他终于来了!
离炎激动不已的站起身来,朝大殿门跑去。
与此同时,庞英的声音也在殿外响起:“启禀皇上,来了几个蟊贼捣乱。但是并无大碍,属下会尽快解决了他们。还请皇上安心,继续同各位同僚在殿中欢宴。”
闻言,离鹂得意的大笑道:“大皇姐,是你的人来了?可你别开心得太早,告诉你吧,那些人不过是来为你陪葬罢了!”
有大臣本已燃起了希望,听了这话,重新委顿下去。
离炎没有理会她,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片刻,外面果真有激烈的兵戈交击声和喊杀声。
“王爷,现在就开门吗?咱们里应外合,一定能冲出去的!”庆云激动的搓着手道,“这太和殿真不是活人能待的地方!”她好不避忌的说。
都被折磨惨了。
离炎回头,将满殿的人看了看。大家也都殷切的回望着她,他们眼中哀哀求恳的意思那么明显,离炎一眼明了。
这个时候还不能打开大门,一则暂时不知道外面双方实力悬殊如何,要是庆云还在附近埋伏了暗卫,那此刻冲出去,只会死得更快。但是留在殿中的话,只要离鹂不发话,她和其他人就是安全的。
二则,离鹂情绪不稳,若是见她打开门想跑,她说不定当即发狂,不管三七二十一,叫人进来将这一群毫无行动力的人砍了,就大事不好了。
所以,唯有等到大家有能力自保了后,才好出去与影汇合啊。
离炎看看满殿的群臣,近两百号人?龋??坏醚?叨?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