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头找, 也别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你家爷后半夜才出门,我想应该还是同其他人一样, 乃是秉持着过除夕夜的习惯吧。” 离炎快速说道。
“除夕子时过后,很多人都习惯出门去问候, 再顺道瞧瞧热闹。所以,我们便以他最可能会去的消遣的地方为目标开始寻。我和我的同伴就去找金水桥那片地儿,而你则往广济街寻去。”
离炎仍旧觉得黑莲有可能去了花楼,所以主动承揽了金水桥那处地方, 而叫花鬟去其他地方找。
“朱雀大街太热闹了, 一定很挤。你家爷既然是一个人出的门, 应该没什么心情去跟人挤来挤去的瞧热闹, 所以我建议你往广济街去。”
“广济街那地方历来在节庆时都会举办猜灯谜的节目,文人墨客都爱逛那一片, 人相对少些。而且广济街挨着护城河, 现在这个季节河堤应该有杨柳吐芽了,他还有可能去河边吹风也说不准。”
离炎说得有理, 花鬟十分认真的听着,只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 一边听,一边不住颔首。
“时间紧迫,咱也不能无休止的找下去,所以半个时辰后,无论寻没寻到人,我们都在护城河上的泗水桥附近碰头。要没找到人, 届时碰面时我们再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办。”
离炎的一番话强有力的安抚住了花鬟一颗慌乱的心,她听罢,抹了抹脸上泪水,真诚的道了声谢谢后,毫不耽搁的转身就先一步往广济街方向奔去。
影望着花鬟离去的背影,道:“毛毛,若要半个时辰后仍旧找不到人这么办?你这边还答应了晏大人啊。而且你在外面逗留的时间越久,越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所以我才说要半个时辰后碰面。先帮着找找,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着,离炎眯眼认了认金水桥方向,便大步流星而去。
影紧跟在她身边。
她留了个心眼儿,到地方了后便和影一边睁大了眼四下找人,一边放开喉咙高喊:“程天!程天!”
若黑莲真在这附近,即便是没听出来他们的声音,但是只要听见了这个名字,便多半会出来回应的。
正随着人流艰难前行,身后忽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喝和疾驰的马蹄声,声震耳膜,地动山摇。
“让开!快让开!”
隐约听起来是一种有些蹩脚的离国语言。
再然后便是纷乱的喧嚣和凄厉的惨叫,里面夹杂着男人和孩子的嚎啕大哭。
离炎忙转头望去。
不知何故,面前的人群正在如潮水般急剧往两边退去,似乎是想要让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难道是来了大人物了?
尚未看仔细状况,忽见影面色陡变:“小心!”
对方速度太快,骑着高头大马瞬间奔至眼前。眼见着差点就要被疾驰而来的一匹马迎面踏上身来,影说话间,已经眼疾手快的抱着她急忙往一旁扑去,顿时撞倒了五六人,结结实实压在人身上,引来一阵叫骂和痛号。
离炎十分歉意,正要爬起来道歉,却脑后生风。
那被撞倒的行人也噤了声,愣愣的看着。有反应快的,虽坐倒在地,仍惊得连连往后爬去。
离炎转头一看,一队高头大马从刚才她所站的位置呼啸而过,卷起冰凉的夜风像刀子般割在脸上,有些麻木的疼。
行人纷纷避让,但是人太多了,根本避之不及,不可避免有人遭了殃,被撞被踩踏,由此引发一路的骚乱。
“差点就被踩在马蹄下,还好被及时推开了。” 被离炎和影撞倒的人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道,“那马又高又大,还钉了铁掌,被踏上一脚,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等一群人爬起来,那纵马伤人者早就已经跑远了,离炎没能将人看得仔细。夜晚灯火晦暗,所以只听见了随风送来的对方猖獗的笑声和叽里呱啦的俚语。
除了递送边关急报的信使以及权臣皇族纨绔,长安城内谁敢这样子纵马狂奔?而且今晚是除夕,即便是深夜,街上的行人也熙熙攘攘,策马是很容易伤到人的,是谁偏要惹起众怒呢?
只是,刚才那数乘似乎径直往北城门去了,上述几类人群都不大可能这个时候出城的啊。所以,有谁会星夜离京呢?
离炎疑惑的看向影。
影明白她询问的眼神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整理好衣装欲要继续找人,却听到有人在不远处骂骂咧咧:“这些死蛮子胆敢到我们离国来撒野,明儿老娘就告官去,定要他们不得好死!”
蛮子?
不是离国人啊。
会被本地百姓称之为蛮子的只有北方人,所以说,刚才纵马的乃是北国来的使团?
旁边有人凉凉的接话道:“得了吧,我看你可能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好心奉劝你一句,这种事情你最好忍气吞声,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先前那人登时厉声诘问道:“你搞颠倒了吧?那些死蛮子可是来归顺我们的,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倒好像还得我们仰他人鼻息?哼,别以为林大将军死了,就没有人收拾得了他们!”
接话之人哼了声,慢条斯理的说:“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起了,不是没人报官,可人家顺天府衙门里的官差老爷说了,他们远来是客,叫咱们暂时忍忍,开春了就叫这些人回去了。”
“就这样?”
“就这样!老爷们都已经搞烦了,你要是再去告状,小心屁股挨板子。”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大姐,你是不是回京没多久啊?这件事情可已经传开了啊。”
那人便收起了厉色,扼腕叹道:“我的确是今天傍晚时分才从外地赶回来的,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呢。只是,这也太荒唐了吧?我们大离国不该给藩国点颜色看看吗?哪能任其在京中横行无忌?”
有人听了她这话拥上前来,气愤不已道:“我一亲戚的孩子差点被马踩到,当时一家人就拖着那几个蛮子要送进监牢里,谁知道却被官老爷骂了一顿。老爷还说,再闹事,就打板子!这可是真事儿,我当时跟着去了的!”
“啥?到底是谁在闹事啊?荒唐!荒唐!”
“更荒唐的还有呢,有人见到北方最有名的那个……叫啥?哦,帖木儿!对,就是帖木儿的手下,大街上调戏一外官的家眷,结果那官员跑去顺天府衙门要求为民做主,结果待遇也跟咱们一样!”
“啊?那不是那外官的亲眷白给人调戏了不成?”
人越围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的分享着各自知道的北国使团在京中所做恶行恶事。
“被轻薄了算什么?都已经惹出人命官司了!”
“啊?!”
这话引得周围一群人惊呼。
“就三日前的事情!一马姓人家娶夫,撞上了这群蛮子。领头的一掀轿帘,看人家男人长得水灵,抢了就跑。新娘慌忙带人去追,结果被对方几拳头打死了。苦主家人报官,对方狡辩道,说是他们北方草原上本就流行抢亲习俗,谁抢到,男人就归谁。他们还在衙门里叫嚣说,在他们那里只敬重勇士,怪只怪那女人太弱了,死了活该,有本事你们再把小美人抢回去啊!”
闻听这事,群情愤慨。
“天哪,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啊?!那官老爷怎么断的桉子?”
“这事儿告到顺天府府尹那里去后,还惊动了刑部。那打死人的蛮子头头被叫去过堂问审,对方说他们才归顺我朝,真不知道不能抢亲,不知者无罪。”
“这……”众皆骇异,“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有见过世面的人道:“人家似乎说得也有道理啊。我曾在丰国待过一阵子,北方人的确是很流行抢亲的,谁有本事,谁就能娶到漂亮夫君,打死了人官府也不会管你,所以我们才会叫他们蛮子啊。”
“所以说顺天府的老爷也没办法,最后只好说将此事上报给礼部和刑部。臣服我朝的异族人多了,大家的风俗习惯不一样,必须得尽早制定出一部法典出来,约束蛮夷的不当做法,以防类似事情再度发生。”
“唉---,可那新娘子死了真就白白死了吗?”
“是啊,所以大伙儿都忍忍吧,遇到他们行凶伤人的时候,都避远些。”
“咄!这叫什么事儿啊!”
……
呵,所谓的要彰显国威和博大胸襟,便就是这么样子纵容藩国人在本国领土上纵马撞伤百姓,又打死本国人而不加理会,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离炎没心情再听下去。
拨开人群挤出去一瞧,还是很多人,出乎之前的预料。
她暗道黑莲那人是个贪图享乐的,应该不会往这么拥挤的地方来,便决定沿着护城河开始寻。
河边有很多清幽高档的娱乐场所,顺便也到点儿与花鬟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