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影的浓眉拧成了一股绳。
其实这不用问, 他可能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果真听离炎声音微颤的道:“有人想要截断林家军的退路!”
众人闻言, 顿时明白过来,莫不大骇,纷纷道:“是了是了, 那边怕要是开打了!”
“所以他们才要用盐化冰,解冻了黄河!这样子的话, 我们想要过河去救援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要命的是,大将军他已经过河去了啊!”
“难怪如此寒冷的天气, 那些冰块一个劲儿的化呢, 因为冰面上有残余的盐巴!那些坑洼里的水也是咸的!流进河里,河水也变咸了,才能令这几十里的黄河河道尽皆不断融化!”
“这里连条船的影子也看不见, 现下怎么渡河?找船都要花费打大量时间, 何况还要运送战马和粮草过去,所费周折更多, 可恶!可恶!”
……
离炎听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急得团团转, 将她心中的担忧都道了出来,内心同样如火在焚。她什么也思考不了,只知道捏紧了拳头大吼:“找船!找船!快去找船啊,统统都去!”
影看她这已经六神无主的模样也是干着急。
找到船只又怎样?哪里有直接从冰面上直接跑过去来得快?而且就像大家说的那样,将马拉上船都得费一阵力。这里可是有五千多人啊, 不是五十多人,加上马匹,那得多少条船才成?若是一批一批的送过去, 谁知道对岸等着他们的,是不是人家的屠刀?
但是现在谁还能想更多?对岸有林显,有自己的无数同袍,即便过去不过是送死,林家军的人听了离炎那话,依旧二话不说的就要四散开去找过河船。
却被那老妪阻止了:“你们不要去花那个冤枉时间了,没船!”
“没船?!”离炎惊得一晃身子。
这真的是一场策划缜密的阴谋!
不但解冻了黄河,还将所有船只也做了手脚吗?那样不但他们无法及时赶过河去救援,且林显想要回撤或是传消息搬救兵也没法子了?
林显……
这算不算是被孤悬国外了?!
施夷光这次是处心积虑的想要置林显于死地啊!
影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又问了遍那老太婆:“妈妈,您怎么会说没有船呢?您刚才不是说边城的百姓大多靠走货为生吗?此地与丰国一河之隔,该是会经常去对岸才对,船应该很多吧?”
老人家也听见了大家的议论,毕竟是离国人,又对林显以及手下十分爱戴,这会儿也脸现焦急,急忙解释道:“是,其他季节是多。可是这不是黄河冻上了吗?而且一冻三四月龋切┐揖涂砍糯热漳兀煲彩且诘摹!
“这么长的冰冻期,自然不能在家坐吃山空。所以,每到黄河冰冻时节,他们就会将船开到下游温暖点的入海口附近招揽生意去。反正全家人吃住都在船上,要走也很方便,都不用收拾。到了来年春暖花开时,这些人才会回来。”
周围有林家军附和道:“王爷,这位老妈妈说的倒是实情。”
“就一条也找不到吗?”离炎不死心的问。
老妪叹了叹气,回道:“大家都知道黄河风高浪急,水流快。而且,这里需要过河的基本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商队。商队的物资都靠马匹驮运,物资又多,一般的小船根本载不了多少,所以我们这里的过河船都是大船。”
“大人,您想想,大船的成本花销是不是更大呢?一个人绝计撑不过去的,还得请两三个伙计才成。所以,拥有大船的船家到了冬天,无一例外都会往下游走,断然不会留在本地过冬的。不想法子利用挣钱的家伙去挣钱,三四个月的时间,要养这么多人,都是穷苦人家,谁也没那个资本啊!”
“你们要过河,自然也是要用大船才成事的,但是真的是一条也没有了。现在有的也只有舢板,但舢板哪里能成?大人您瞧瞧那些河里面直打转的冰块,不消浪打了,就它们一撞,准能将人连舢板一并撞沉在河底里。这冷的水,想救都没法子!”
众人听罢,愁眉深锁。
福珠精乖,默默的将那老妪送了回去,临走时又多给了几两银子。
这边厢,众人围着离炎不知如何是好。
她望一望奔流的黄河,咬牙道:“往上游走!看看哪里的河道还有被冻住的。我们有马,速度快,我就不信这么长的一条黄河都还能被解冻了不成!”
却无人回应。
离炎没有察觉,回身就要往自己的马匹走。
这时方才有胆大的士兵嗫嚅道:“王爷,我们的马已经不行了……之前就想要给您汇报的,但是……但是看你着急过河的事情,就,就……”
离炎的脑海里只反复在想着林显被困了,施夷光精心策划要除掉了他,他会跟大变态一样有可能离她而去了,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此刻脑子一团糟,心里空落落的慌。若不是在人前,她一定急哭了。她并不坚强,不是什么稳重的王爷,就是个小女人而已。
她心里很恐惧,这惧怕还在无限蔓延,林显的死活会成为压垮她心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急切的想要有人给她一个安全的怀抱,而不是成为几千人的主心骨!
影看她脸色苍白,眼神不对,毫无焦距的盯着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只晓得低头往前走。
周围的林家军皆不知所措,只知道默默的退开,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他暗叹一声,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前行,轻声道:“属下们有话说。”
她缓缓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影。
刚才说话的那小兵立刻小跑着来到跟前,又禀告了一遍:“王爷,我们的马这会儿已经倒下去好多匹了!”
离炎依旧没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发声处,愣愣的问道:“你说什么?”
小兵面色一僵,但很快就知她这是担忧林大将军的安危,神情恍惚了,所以这回说得多了点,“咱们的马从玉门关赶回雁门关这一路上就只歇过一回而已,整整跑了将近一天。跟着又从雁门关往黄河边急行军了一个时辰。好些马儿在我们到黄河边时直接就倒地不起了,这会儿也还有好几百匹陆续躺在地上直吐白沫子,想来也快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离炎傻傻的问。
分明就是累死的啊!
那小兵不敢再言语,怕冲撞了王爷。
影又暗自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们的马从代国回来就没换过,天气又冷,这些马一直在雪地里奔跑,能支撑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了。要再想往对岸去,必须得换马。而且,……”
他迟疑了下,才继续说:“毛毛,大家都需要休息一下。马都累死了,人也很累啊。不然,即使去了对岸,众皆都已累得不行。人困马乏,根本帮不上林大将军任何的忙,反而会让他担心你的安危。”
福珠在一旁也劝道:“主子,你看看这天色,不出一时三刻就会黑下来。而且你再看看这黑沉沉的云,怕是会有一场暴雪将至。不如我们趁这段时间,天色还看得见,赶紧找个镇子去补充马匹、干粮、饮水和衣物等。待到明日一大早,大家养足了精神,再一鼓作气往河对岸去。”
“对对,磨刀不误砍柴工!”绿珠搓着手,急切道。
这些话,也只有离炎亲近的人敢这么劝。
她抬头将周围的林家军扫了一圈儿,个个舔着干裂起皮的嘴唇,努力大睁着疲惫的眼,默然无语的看着她。
的确是很累了。
她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能倒下去。
遂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道:“影,那你就安排一下吧。”
大家终于得以喘息一口,暗暗吁了口气。
人不是铁打的,他们是要过去杀敌,没力气没精神,白给人送人头去么?
影就带着人赶在天黑前尽皆往附近的城镇去挑马买马、买粮草。
离炎站在黄河边望着河对岸迟迟不愿离开,福珠和绿珠被留下来照顾她。直到天上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才被福珠好劝歹劝的劝回去了。
已经有林家军为大家在城中找好了住宿的地方,离炎几个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院子住。
晚饭做好的时候,影还没有回来。
“想来是因为要买的马太多,此地供应不了,他们往附近的几座城镇去了。恐怕这一操劳,就是一夜。”
离炎听了福珠的话,端着饭碗食不下咽。
福珠就道:“主子,你要是不吃饭,担心受累的人还不是影主子?莫不如你吃饱了饭,有了精神,看看影主子那里还有哪些事情需要做的,我们几个就好早点过去帮他,他也能停下手来饱腹养精神了。”
不得不说,福珠话虽少,可他从不废话,每回说话劝人往往都直击要害,令人不得不服。
离炎立刻又端起碗来,夹了几筷子菜在碗里,就狠狠的开始刨起来。
绿珠瘪了瘪嘴,暗道:这哪里是个王爷?分明就是饿死鬼投胎。
福珠察觉他奚落的神色,横了一眼,以示警告。
三人于是都不再言语,只风卷残云般开始吃晚饭。
屋外却传来了喧哗,屋内的人慢慢放下吃饭速度竖耳细听,外面有人高声嚷嚷:“王妃!王妃!是我啊,张虎!快叫你的人放我哥儿几个进去!”
张虎?!
离炎扔了碗筷,噌的一下,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