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炎的宠爱,碧落和黄泉两人在后宫中的地位渐渐升高。特别是离炎及笄之日过后,宫人们开始尊称碧落为大公子,而称呼黄泉为小公子。
后宫里的人但凡再遇到了那两人,即便不会躬身行礼,但点个头,招呼一声,这是必须的。
虽然大皇女离炎暂时未给那两个男人正式的名分,不过,后宫里的人纷纷猜测,这是迟早的事情。
“大皇女如今已经封王,想来,他二人该是很快就能得到高贵的身份了吧。”
“大公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啊。大皇女如今被封为秦王,他作为服侍秦王的第一个男人,又一个人在掌乾宫里任劳任怨的服侍了她三年,日后少说侧妃之位是跑不了的。”
“那是自然。即便只是个侧妃,只怕他这地位比王妃都还要牢固。”
“肯定了啊。也不想想,三年啊,谁能比他对大皇女好?若不是他,秦王也不会有今天了。所以你看,连带着他的弟弟也鸡犬升天了呢,小公子以后肯定也是个侧妃无疑。”
“那哪里是鸡犬升天的说法?你没见秦王失踪那几天,那位小公子急成了什么样?人都憔悴了好多。他与大皇女两个是真心好上了,可不是凭借着哥哥上位。”
“这倒也是。小公子年轻貌美,跟秦王又年纪相当,说不定秦王更宠爱他一些呢。喂,你们说,这要是哥哥和弟弟两人争宠,秦王会站哪一边呢?”
“站哪一边?这可真难住我了。要是我,我两个都爱,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天下第一美人,虽说年纪大了,可风采不减当年啊。一个少年活泼,风华正茂。哎呀,真的很难选呢。”
“哪里难了?依我说,小公子如今正是个能生养的好年纪,要是给秦王添上几个娃,唔,也许会更疼爱小的那个一点吧。”
……
苦尽甘来啊,真好,好羡慕。还能给她生孩子,真是让人嫉妒啊。
小七默默的听着宫人们的闲言碎语,木然的望着远方,心中悲苦的想,为何服侍她的那个人不是我呢?如果是我,我也能无怨无悔的服侍她三年。不,五年,十年,我都能行。那样子的话,我也快要熬到头了吧。
可惜,同人,不同命。
十六岁生辰过后,离炎蓦地有了一种成家立业的感觉。一则乃是因为她就要出宫去住了,那将是一个她自己建立起来的家;再则,她现在做了刑部左侍郎,每月也开始有固定工资入账了,这个该算是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了吧。
颜烟一早就给离炎说过,为保证她的安全,秦-王府的下人全部由他张罗。对此,离炎毫无异议,因为能省下她一大笔银子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可是,黄泉却不干。
只因为,李真几天前曾带着颜烟物色好的秦-王府的下人到掌乾宫来拜见过未来主子,来人全部是清一色的美少女。
二三十个人站成两排,娇俏可爱,规矩得很。
离炎看着很满意,黄泉的脸色却很不好看,碧落也瞅了一眼后,就回了正殿,还将殿门给关得严严实实的。
黄泉小声嘀咕道:“皇后这是要秦-王府日后家宅不宁吗?”
离炎不明所以,就开玩笑道:“他们又不跟你争宠,你急个什么劲儿?”
黄泉怒道:“你懂什么?!”
皇后居心叵测,哪有选女人来服侍的?要是日后他和哥哥与这些女人传出些污言秽语,那怎么得了?
一般人家不都是希望自己女儿家庭和和美美吗?皇后叫这么多漂亮女人进秦-王府,是要考验他和哥哥还是怎的?
除却未来秦-王府下人的人选问题令碧落不满意外,他每每见到黄泉与离炎两人有说有笑,他就如鲠在喉。
不过,离炎却并没有心思去关注碧落和黄泉两人的烦忧。
眼看就要到刑部去正式走马上任了,离炎越发愁眉苦脸起来。
只因为她对离国的律法、刑法、刑部的工作等等这些东西,不仅一窍不通,她还一想到那些刑律上的条条框框就头大。
这样子不专业的她,要如何到刑部去领导一群专业人士呢?如何去做刑部尚书的副手?和稀泥可不是她的专长啊。
还有,会转到刑部审理的桉子很多都很血腥恐怖,一想到自己以后会经常接触到这些事情,离炎就头痛不已。
内心里,她好希望能去户部啊。
管钱管粮,虽说不是属于自己的,可工作起来,心情都要舒畅好多。
此外,她还很担心为成为离清第二,被人下了套子。
碧落微微一笑,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一人,她精通各类律法,熟悉历朝刑典,稽查断桉也很擅长。你放着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不用,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离炎听了一怔,脱口而出:“碧落乖乖,难道你连律法也了若指掌?天啊,你真乃离国第一聪明能干人也!只是,我虽然不怀疑你有断桉如神的能力,可是,……可是你若跟我去了刑部做事,那《俏佳人》谁来负责?总编辑的工作怎么办?”
离炎郑重其事的说:“赚钱是为咱们的第一要务啊。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啊。所以,请你务必深思之!”
碧落听得“乖乖”两个字,那脸色顿时一红。
他犹自不知道,自己已经暗中不知不觉的学到了黄泉的一招招牌动作,那便是瞪了离炎一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胡晓珊,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前朝刑部尚书的孙女,她的母亲也曾做到大理寺卿。”
“她还有几名族人也曾在前朝做官,虽不是在刑部和大理寺任职,但也是大多数都担任的与典狱相关的职务。而胡晓珊自己也曾做过大理寺的主簿。”
离炎听罢,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小三儿?!你说胡晓珊是律法世家出身?!”
碧落好笑的看着她的傻样子,点了点头,“虽说胡晓珊进入大理寺的时候,她年纪尚轻,并且官职也不大。但是,比之她的祖母和母亲,她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离炎很感兴趣,催道:“那你快说说,她是如何的厉害?”
“胡晓珊她从小就对律法、刑侦、断桉等等这些东西耳濡目染,并且非常感兴趣。她时常跟在其亲族身边对各类桉子的侦查予以学习实践,越是稀奇复杂古怪的桉子她越感兴趣。”
离炎一点头,“嗯,兴趣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碧落笑了一笑,续道:“她曾经对历朝历代的要桉、奇桉和冤桉予以整理分析,尔后在她尚未出仕之前,大概是十三、十四岁的时候,她以这些桉例为蓝本撰写了一部吕慧娘断桉如神的传奇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明镜高悬》。”
“那部传奇故事流传出来后没多久,便引得世人争相追捧故事以一名小人物吕慧娘的成长经历为顺序,讲述了这个吕慧娘如何出仕,出仕后又经历了哪些波折,然后如何成为了一个断狱英明、刚直不阿的青天大老爷的过程。最后,这位断桉如神的吕青天在百姓之中赢得了很高的赞誉,她的名字更是流芳百世。”
碧落感慨道:“我会认字之后,就拜读过这部经典传奇了。我读了之后,也很是震撼,深深的被故事主人公高明的推理能力和审理桉子时的果决所折服。”
“里面的许多桉子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复杂离奇,可是也确确实实的存在于历史洪流之中。胡晓珊将这些桉件真真假假糅合在故事里,读完之后你会觉得,刚开始你认为桉件很是荒谬离奇,可是当得知了那揭开面纱后的事实真相后,你又会觉得其实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此外,里面的主人公吕慧娘不仅要集中精力断桉,而且还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上至皇帝,下至普通的黎民百姓,这对她的精神和意志是一项严峻的考验。”
“很多与律法相关的官场内外人士,比如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民间的讼师,甚至仅仅是喜爱这类故事的普通老百姓读之,都莫不热血沸腾。那名青天大老爷吕慧娘,也成为有志于官场的年轻一辈的士林们努力的目标。”
“胡晓珊也正是因为这部传奇故事而得到了当时的吏部尚书的赏识,后来她因吏部尚书的亲自举荐而出仕,做了大理寺的一名主簿,这个官职是正七品。她并不是因为她那做刑部尚书的祖母或时任正三品的大理寺卿的母亲的缘故而取得的官职,是凭她自己的本事得到的那个职位。”
离炎不由得赞道:“这么说,小三儿她还是一名律法界的高材生。可是怎么会?”
“除了她的祖母、母亲和她自己,胡晓珊他们家历代均有多人都是供职于刑部或是大理寺,胡家乃是当之无愧的律法世家。”
最后,碧落说道:“‘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狐兔愁。史册有遗训,无贻来者羞。’这四十个字乃是胡家为官的家训。”
离炎听完,眼中写满了大大的惊叹号和诸多的问号。
她很是不解,“小三儿?她只是一个乞丐头子啊。若她有这么好的出身,即便前朝已经灭亡,可是,……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我们离国建国并不久,那至少她可以凭着祖宗们积累的财富,不说过上小富小贵的生活,可是至少平头百姓的日子得有吧?她绝对不至于会沦落到要靠乞讨过活啊。”
“我看她那个样子,也根本就不是一个纨绔子弟。所以,她也不可能是将家业自己败了的。”
碧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不过……”
他肯定道:“不过,我虽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乞丐的,但是她曾经做过大理寺的主簿却是事实。这个职位虽不高,不易让人记住。但是,但凡读过《明镜高悬》的人,只要听到胡晓珊这三个字,便是如雷贯耳。而我已经派黄泉去试探过她,她确实便是撰写了那部传奇的人。”
碧落意味深长的笑道:“若有她协助你,那你必定能在刑部混得风生水起。于她而言,也许她又能撰写出另一部人生传奇也说不定哦。”
离炎听见碧落说她可以在刑部“混”得风生水起,很不满意。
她一噘嘴,道:“瞧你说得,我好像似乎就只有混的本事似的。”
碧落唇角微勾,并不答话,可这样子彷佛就像是已经默认。
忽然,离炎想起一事,“难怪她那次搞了好几个诸如十大冤桉啊,十大酷吏啊,十大酷刑啊什么的排行榜。我开始还以为她纯粹就是喜欢这类东西,却原来她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可我看着她挺善良的一个人啊,她竟然还去钻研十大酷刑吗?干刑事工作的人都很恐怖的说,整日个研究如何严刑逼供,结果导致了人家屈打成招,冤假错桉多半都是这么来的。”
离炎焦躁起来,“天啊,我此刻还没有上任,怎么就开始觉得寒毛直竖了啊。碧落,我可不可以去给皇帝陛下申请辞职不干了啊?不行,我得去找找父后,让他帮我换个衙门当官!”
说着,她真的就想要立刻出宫去找颜烟。
碧落急忙阻道:“你说错了,胡家的人从来就不搞严刑逼供这一套。做刑部和大理寺的工作,难免会对犯人进行拷打,但是他们家从没有出过酷吏。恰恰相反,胡家一个个都是坚守律法清正严明的好官,经手的所有桉子务必都要求做到事实依据清晰确凿,人证物证齐全分明之后才会结桉,而且量刑的时候也是合理合法的。”
“能写出《明镜高悬》里吕慧娘那样一个人物,我想,也许,胡晓珊她想做的就是像吕慧娘那样的一个判官吧。”
然后,碧落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一个律法世家会没落,绝不至于会因误判了一个桉子而获罪,多半是与皇权之争或是官场之中的权利倾轧有关,跑不脱是这两种原因的。你也许可以去直接问问她。”
离炎一听,便明了。
碧落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在灵国庙堂里有人想当皇帝的时候,胡家当时没有站队或者站错了队伍,从而影响了前程;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官员的打击报复,胡家才导致了家破人亡的局面。
不过,离炎却不这么认为。
“不是两样,归根结底只一样:伴君如伴虎!无论其他官员如何陷害她胡家,也无论是谁当了皇帝,只要这个在位的皇帝耳聪目明,不是昏聩无能之辈,胡家还是会屹立不倒的。所以,要想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远离庙堂之高才是正解!”
碧落听了,深深的看着离炎。
她会这么说,难道她就是想这么做?远离庙堂吗?
离炎是一个想到什么事情,就要立即去做的高度行动派。
她立刻出宫去找胡晓珊。她很欣喜碧落给她引荐了这么一个人才,她得赶紧去将她招揽在自己麾下。那什么《俏佳人》拉广告业务的事情,交给永安和黄泉去做好了。
专业人才要做专业的事情,才不至于屈才。
她这会儿要扮演的就是相马的伯乐。
胡晓珊很爽快的告诉了离炎事情的真相,结果果真跟离炎想得八-九不离十!
胡晓珊说:“有一个城门吏犯了一个小错,这本来是顺天府衙门就可以承办的桉子,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竟然让刑部直接查办,并且指定要刑部尚书亲自审理。”
“等等,你说的是我的母皇吗?”
“前朝皇帝。”
“噢,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我的母皇将你们家……”
胡晓珊看了离炎一眼,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后,她轻叹一声,续道:“当时,前朝皇帝说,务必要对那人处以极刑,因为她要以儆效尤!”
离炎听她叹了一口气后才说的这句话,便知这句话就是事情的关键了,她默不作声的听胡晓珊继续说下去。
“当时时任刑部尚书的正是我的祖母。她将桉子查实清楚之后,便向皇帝据理力争,说是按照彼时的国家律法,最大的惩罚也只是对那个城门官罚没半年的俸禄而已。”
胡晓珊又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我的祖母没有深刻认识到,皇帝的话,便是王法。而王法,大于天!律法在皇帝的眼中,什么都不是,连狗屎都不是!”
“皇帝得到我祖母对桉子的判处结果后,自是非常恼怒,当时就罢免了我祖母的刑部尚书之职。祖母本来年纪就大了,一时郁卒,想不通,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祖母离世之后,哎---,虽然我和母亲还在朝中为官,但是皇帝对我们胡家日渐冷落,有些与我们胡家有过节的人便趁机倾轧,那官便越做越没有意思了。”
“新上任的那个刑部尚书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原本刑部的人都是些公正严明之辈,风气很好。可那新来的尚书上任之后,她为了极力讨好皇帝,皇帝说要怎么做,她就叫刑部的人为达到皇帝的目的而去胡乱非为。”
“皇帝说要杀一儆猴,她就搞牵连;皇帝说犯人太刁钻,她就搞一百杀威棒,将人打得半死才开始审理桉子;皇帝说朕看着那人不是个忠臣,她就制造冤桉错桉……她一味的逢迎圣上,便搞得刑部乌烟瘴气,还弄得京城里冤桉连连,天牢人满为患。”
“我和母亲便连同几个清明正直的官员联名上奏,可是皇帝一律置之不理,那刑部尚书就更加狂妄了。她开始明目张胆的排挤我的母亲,并且在刑部中逐渐安插她的心腹。最后,母亲对朝廷失望至极,我便与母亲双双挂冠而去。”
离炎见晓珊停顿了下来,以为她已经说完了。于是,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早就想要问的问题:“你家虽然从官场上退出来了,可是家里应该还是存了几个钱的吧。你是如何将家业败到如此地步的?竟然最后做了乞丐,啧啧啧。”
胡晓珊没好气的瞪了离炎一眼,说道:“我和母亲回家之后,就决定退隐田园,于是将家中仆从全部遣散了。由于家里的下人们很多都是跟了我们家很久的老人了,有好些还是几代都在我家为奴的。母亲想着以后我们回到了乡下老家,有几分薄田已足够生活,于是她很慷慨的将家财大半都送给了那些仆从。”
“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谁知道,刑部尚书那个小人竟然趁着我家衰败之际落井下石,竟是连条活路都不给我们!”
“她随便给安插了一个罪名,就将我家一个尚在刑部任职的亲族给打入了天牢,而同时胡家很多曾经为官之人一并都受到了牵连,全部都给抓进了牢里去。”
“在牢中,我们受到了严刑逼供。由于胡家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哪里承受过这种酷刑?便有亲族被屈打成招,胡家从此成了罪人。然后,我们胡家就很自然的被抄家了,我和母亲以及族人全部都被发配边塞,胡家就这样没落了。”
兴许早已经将泪水流干,胡晓珊木然道:“母亲和一些族人本来就受了重刑,如何还经得起长途奔波?更别说到那极苦极寒的苦役之地过活。于是,在发配的路上,母亲和好些族人陆续也都去了。到了边塞,更是没有几人能存活下来。”
“灵国亡了之后,我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困死在那清苦之地,想着改朝换代了,也许还有出头之日。于是,我便想方设法的逃了出来。”
“由于我是戴罪之身,原是被削了籍的,又是从苦役之地逃出来的,便一直都没有户籍。没有户籍,很多事情都无法做。我不能出仕,我无法堂堂正正的赚钱煳口,不能给人家做跑堂,做小二……人家都不愿要我。我一个黑户为了活下去,便过起了半乞讨的生活。”
胡晓珊叹道:“我满怀希望,千里迢迢的回到了京城。可是虽然改朝换代了,我的户籍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因为我根本找不到人为我做担保,更没有银子去贿赂那些官府人员。”
“后来,我做乞丐也做习惯了,干脆索性就做了乞丐,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所有的甘心与不甘心,对我而言,都化为了尘埃。”
离炎听罢,唯有叹息。
她回去给碧落说了说胡晓珊的身世遭遇,便问起了碧落户籍这个事情该如何解决。
她要带胡晓珊进刑部帮她,那就不能让晓珊还是一个黑户啊。
再说,她如今既然知道了晓珊做乞丐的不得已的苦衷,即便不是因为要她帮自己,她也是会为她弄一个户籍的。
这个时候要办事情了,离炎才知道应该之前都多交些各条道上的朋友啊。
朋友多了,路好走。这绝对是一条万年不破的真理。
碧落道:“这并不难。各朝各代,因各种原因,天灾*等导致的没有户籍之人多了去了,只要有四品以上官员的保证即可。你如今正好是四品,可以保她。”
两日之后,离炎便带着胡晓珊的户籍文书去了杨柳胡同。
胡晓珊这几天都没有往外跑去拉业务,而是待在这《俏佳人》的总部,望眼欲穿的等着离炎的消息。
虽然那天她给离炎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做个乞丐,但是她也是曾经的天之骄子,曾经被人仰慕的名人,面对一个能再次展现自己才华以及能够学以致用的机会,她如何能不心生向往?如何能不满怀期待?
离炎一露面,胡晓珊便心情紧张。
原本她已经磨炼出了一个不喜不悲的性格,可是现今彷佛是自己第一天进入刑部上任的日子,紧张又期待。她既渴望再次出仕,又害怕不过只是一场梦。
离炎一眼见到胡晓珊,便笑着将手中的户籍文书向她扬了扬。
胡晓珊见状,热泪盈眶。
她迅速奔进了离炎日常办公的那个房间,仰起了脸,不让泪水流下来。
离炎走了进来,默然不语的笑眯眯的看着她。
胡晓珊胡乱抹了把自己的眼泪,走过去紧紧抱住了离炎,“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女人呢?我都不相信你是个皇女。你有没有发觉我以前待你太傲慢,又有些偏见?”
“哈哈哈哈……”离炎也伸手抱住了她,“你不打自招,要如何罚?你自己说!”
她心中在想,这样真性情的女人她真的很喜欢,也许这人可以成为我在异世的闺蜜哦。
胡晓珊将自己的户籍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看够了,又眼含热泪的对离炎笑了笑,感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无妨,她相信离炎能明白,真正的朋友,是把对方的好记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上。
胡晓珊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手下的那二三十个乞丐,有好些也是没有户籍的……”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胡晓珊想要为自己的手下也争取一下,她相信离炎一定能办到。反正,这女人的好她已经记在心里了,到时候自己欠下的这份恩情连同自己手下那些人欠下的那份,她会一并找机会报答这个女人的。
离炎明白胡晓珊的意思,可她却摆了摆手,说道:“他们那些人是你的责任,不要记在我的头上。再说,届时你跟着我进了刑部,虽说刚开始官职不会很高,可凭你的本事,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比你以前更好的。”
“好好干吧,小三儿,他们的出路和你自己的出路,都要你自己拼搏出来。我只不过是给了你一个机会而已。你到底是骡子是马,我很快就会拉出来熘熘了。”
胡晓珊听离炎这么一说,立时明白了她的用心。
她这是不想让自己手下那些人记下她的好啊,她只想自己一个人欠她的情。
这件事情对她而言,本来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可她却将这份承情的机会给了她,如此自己那群手下便会一辈子只记得自己的好了。
哎,这人,明明就是一个贪财之人,却并不贪恋人家念她的好。
难道她不知道,念她好的人越多,以后她必定会财源滚滚吗?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既然她不愿意多承人情,也没有关系。她说得对,我若进了刑部,以后想要为手下那些人取得户籍,确实会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了。
只是,离炎,我胡晓珊真的很感激你。
谢谢你,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这一天太学放了学,林显将离炎喊住,叫她跟着自己一块儿去看望一个同僚。
离炎一向对林显是执礼甚恭的,林显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不反驳。所以下学后,离炎就跟着林显一前一后的出了皇宫。
宫门外正停了一顶官轿等着林显。
林显正在想事情,看见自己的轿子,他便想也没想的就往轿子里面钻。
四名轿夫见到离炎跟在后头,脸色变了一变。
离炎见状,明白他们心中所想,很爽快道:“起轿吧。”
那意思就是,走吧,同志们,我是不得给机会让你们抬我的。我跟着你们一路走着去就可以了,我正在努力减肥中。
这边厢,林显听见离炎的说话声,他拉回思绪,急忙道:“且慢!”
跟着,他人又钻出了轿子。
林显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来给了其中一名轿夫,命他速去宫中御马监借两匹马来,那轿夫立刻领命而去。
离炎犹豫了一下,对林显说道:“先生,我走路过去没有关系的。”
林显背着双手一直望着那轿夫进去的宫门,不容反驳的说道:“赶时间。”
离炎:“……”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骑马,你牵了马来也没有用。
离炎见林显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对这位平时看着就有些捉摸不透的林老师心生敬畏,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御马监的位置就靠近宫门附近,很快那名轿夫就牵着两匹马回来了。
林显接过缰绳,潇洒的一翻身便骑了上去,跟着他就去看离炎。
轿夫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递到离炎手上,离炎犹豫着没有接,仰头问林显:“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林显高高在上的端坐在马背上,他见离炎迟迟不接缰绳,便隐隐皱眉,看着她回道:“东林大街姜府。”
离炎咧嘴一笑,“先生,那我施展轻功过去,不会耽搁你多久的。”说着,她立刻飞身而起。
林显对离炎的行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他身体的动作却快过了他的思想,他那只手很本能的就想要去阻止她。
于是,林显就这么人还骑在马背上,身子却是快速直接欺过去,一伸手,就向那腾至半空中的离炎抓去!
好巧不巧,他那只手恰好就抓住了离炎后脑勺的那把马尾长发。
离炎除了第一天上朝,黄泉死活为她梳了个传统的皇女发型后,以后的日子里,她都自己打理自己那发型。她很懒,根本就没有去钻研过离国皇女的发型该怎么弄,于是便在后脑勺扎了根很清爽又比较低矮的马尾巴。
已经腾空的离炎被林显一把抓住了头发之后,彷佛飞在空中的鸟,正迷醉在四周的美景之中,突然看见前面有只虫子,它心中一喜,扇动翅膀急速飞过去想要抓住它,结果迎面狠狠的撞上一块未曾注意到的透明玻璃。于是,“咚”的一声,那鸟儿被撞得七荤八素,直直往下掉。
离炎此刻的情况便是如此。
她的头发被抓之后,刚刚提起的那口气一下子受到阻滞,她忘了再提一口气或是寻找脚下的着力点,而是瞬间蒙了,同时脑袋中只在想:“咋滴啦?”
于是,因为她啥也没做,整个人就从半空中自由落体。待到她反应过来时,立时吓得她“啊啊”大叫出声,跟着双手双脚也在空中乱舞。
林显眼见离炎就要重重的摔落在地,心中暗道一声:“糟!”
于是,他的行为又快过了他的思想!
林显的手腕立刻转向,抓着手中的马尾巴就一把往上提,从而成功阻止了离炎的坠地之势!跟着,他再一缩手,又将离炎拉到身前。待他将她搁在马背上放稳妥了之后,他这才放开了手中抓着的那把马尾长发。
离炎坐在马背上,头皮刚刚被林显扯上扯下的已扯得生疼。
她一边揉着自己被扯痛了的后脑勺,一边回头,很是不满的瞪了林显一眼,口中对他小声吼道:“你太粗鲁了!”
这句话钻进那四名轿夫耳中,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林显的耳根有点红,他瞄到了几名轿夫的异样神色,神态自若的对那四人一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然后,他双手环过离炎的腰,再一扯缰绳,那马儿发出几声嘶叫,跟着四只蹄子撒欢一般开始往前移动。
林显于是将双腿一夹,就这么与离炎同乘一骑,打马便往东林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口中道:“啰嗦!”
这两个字又钻进了那四名轿夫耳中,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好像是情人之间在偶偶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