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府和邀月宫进出的人尚未发现有异常情况。”影禀道,“两位皇女近段时间都很老实本分。”
不老实的,就只有小主子而已。
颜烟追问:“只注意了进出的人?那她们的心腹呢?还有拥护那两人的朝中重臣呢?”
“……属下这就去调集人手,将那几人也监视起来。”
可是手中已并无多少人可用了,这个事情主子该当知道啊。
影有些为难,然而多年养成的习惯,令他仍是无任何反驳的应承了下来。
颜烟的心思压根儿就未落到自己手中几乎已无人可用这件事情上,只在那愤恨道:“老实本分不过是表象!这都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离少麟都没有给过她们表现的机会,那两人心中只怕早已是心急如焚。”
“除却这种方式,互相倾轧也是一条上位的路子。只是,哼,她们最好不要扯上离炎。否则,若是让本宫知道这一次原来是她们背后搞鬼,要拿离炎当箭使,那本宫定要她们什么王爷太女,不过都是黄粱一梦!”
颜烟嘴里发泄了一番后,对影叮嘱道:“你的动作要快。昨晚皇帝一闹,本宫担心已经打草惊蛇。如果真是那两个皇女干的,她们极有可能会转移她的藏匿地点。”
“另外,所有城门也监视起来。”
“那九门提督请假还请得真是巧,本宫相信炎儿一定还活着,他们说不定会想法子将她转移出城去。”
颜烟一挥手,“你这就赶紧去安排吧。”
影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小声道:“主子,九处城门都要派人的话,我们的人,……人手已不够,恐要请杨大队长相助才行。不过,属下瞧她那里也忙不过来了,我们要不要……”
“找顺天府衙门吗?再等等看。内卫那边,本宫只相信金莲。”颜烟一眯眼,“如果她这次能平安回来,本宫要重启暗宫!”
“主子,您不是都已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吗?再说,长老们已散……”
颜烟抬手阻止了影的话,“离少麟只怕已经开始在揣摩我们的实力了。不然,她越来越妄自尊大,竟然开始步步紧逼起本宫来。她怕是快要忘了,当初是谁为她把江山打下来的。”
“本宫已不耐烦这般处处受人掣肘,还是以前那样的日子过得恣意一些。”
两人正说话间,金莲进来禀道:“皇后,您令我们监视万花楼那一片的娼寮。有属下发现,刚刚从戚府出来几乘轿子,轿中之人有好几个都是朝中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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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门提督夜琴带着五百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戚府。当时李玉前脚才走没多久,夜百合的尸身尚未来得及掩埋,就被夜琴带着人撞个正着。
离清和离月正暗自斗得厉害,离清更是因为上次在金銮殿上当众吃了沉心一个大亏,由此对离月恨得不行。于是,离清的人一得知九门提督夜琴调动兵马的消息,早朝上直接就狠狠的奏了她一本,还夹枪带棒的将离月和王珺拉上。
皇帝于是即刻下令将夜琴捉拿归桉。
九门提督夜琴是离月的人,离月和王珺自然要为其争取从轻发落。
很快,派去的人又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夜家嫡女被发现身死于一娼寮处。夜大人悲恸十分,欲要将嫌犯杀之泄愤。
皇帝已得知九门提督夜琴自作主张调动兵马寻女一事,怎么还可能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下,再任由她擅自行刑?
她要真这么做了,不仅是对大离律法的藐视,而且她为了自己家的私事就调动朝廷的兵马,更是对皇权的藐视。
离月一派便极力争取将夜琴的桉子交到刑部审理,主审官指定为李玉。
李玉因为私心,动作也很快,派出仵作对夜百合的尸身进行检验,得出结论乃是夜大小姐纵欲过度而死。
李玉又将这件事情立即禀告到皇帝处,朝中哗然。
夜百合自己玩弄男人死了,夜琴却要杀了无辜之人泄愤,且她还擅自调动兵马寻找自己家那个玩得不知道回家的女儿。
戚娥的罪不过是没有将夜百合的死及时禀报到夜家,她又开设私娼。这些罪是不至于会令她被砍头的。
由此,桩桩件件都指着夜家的错,夜琴为此对李玉恨之入骨。
离月对于李玉的做法也颇有微词。
朝中因夜家的事情议论纷纷,有好事的朝臣暗里得知了离炎也失踪的消息,不禁也开始以同样的结论猜测离炎也是如此。
不过,因为并没有派出官府的公差寻找离炎,故而尚未有有关她的流言蜚语传出来。
朝廷上因为夜琴家的事情已经炸开了锅,这边厢,颜烟和林显找离炎也找得心急如焚。
李玉的轿子被发现丢弃在出城十里之地。
长安城外四通八达,导致他们的搜索难度大大增加,只能循着脚印和附近村民的只言片语,一座山一片村的挨个搜寻。
好在终于将目标锁定了,戚府的戚娥和李玉已经脱离不了干系,而且这件事情也许还跟夜家有关,比之之前没头苍蝇一般的找要好很多。
而且,既然那些人弃轿而走,那证明离炎人还活着,众人心中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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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外再次传来刺耳的铁链厮磨声,离炎顿时脑袋一疼,满脸痛苦的死死捂住了耳朵。
几个小孩子听到这声音,也立刻抱住了离炎,瑟瑟发抖的低叫道:“姐姐,我怕,我怕。”
离炎也很怕。她每日里被牢房外不明情况的惨叫声、打骂声、铁链拖地的声音……种种令人胆寒的声音折磨得身心俱疲。
可是她是个大人,同一个牢房里还关着十来个小孩子,他们纷纷将她当做救星一般。
有胆小的孩子开始哭起来,那是个昨天才关进这牢房里来的孩子。
离炎急忙放下手,将那哭泣的孩子抱过来,不住哄劝道:“不哭不哭,姐姐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大家听话,不哭不闹,他们就不会来将我们拖出去打的。你看,这几天,我们没有哭闹,不是都没事吗?昨天还得了一顿饱饭吃,对不对?”
好几个孩子点点头。
那孩子停止了哭泣,问道:“那姐姐,外面是谁在惨叫?我听着好害怕。”
“可能是又有小孩子被那些坏人骗来了,他们要打得他听话吧。”离炎暗自叹息一声。
她现在被关在一个山洞里,洞很大,好几个牢房。看样子,这个山洞该是已经有好长的历史了,竟然已经打磨得很光滑,功能齐全,厕所、厨房……连牢头一家子的住处都安置在里面的。而且洞中很温暖,还透光,完全不像其他山洞那样潮湿阴暗。
她来这里已经有两天了,大致猜测到这里可能就是戚娥拐来的小孩子的窝藏地点。
孩子们都还很小,很天真,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她在戚府见到的那些孩子脸上的媚态。
不过,要是戚府那个黑窝不端了,还允许戚娥那样的人活在世上,那这里的十几个孩子,一两年后,同样会沦落成那个模样。不然,就是死路一条。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孩子走上这条情-色产业的道路。
“姐姐,小星星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们是不是被拖去让人给吃了?呜呜呜……”
“不是,小乖乖,小星星他们那么听话,不会被人吃的。而且,人肉哪里有喷香的饭菜好吃呢?天下又没有大旱,有的是米饭吃,他们不会吃人肉的。一定是那些坏人见小星星他们听话,所以将他们放出去干活去了。干活了,就有饭吃,有衣服穿。”
离炎已经从看守的人嘴里听到了个大概。
来这里的孩子,折磨得很听话又胆小之后,就会被放到山下的山庄里去开始接受教化,有人会教他们识字读书、礼仪谈吐等等。
如果不进青楼妓院,学这些东西于这些山野孩子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可惜……他们不过都是一件货物,那些东西只不过是是他们的一件精美的包装,只为了卖个好价钱。
有孩子在问:“姐姐,听话就能被放出去吗?”
“对啊,你们想想,家里面爹娘,是不是都很喜欢听话的孩子?谁不听话,他们就要打他们骂他们的?”
“嗯,好像是呢。那,姐姐,我们只要听话,就不会被那些坏人打了吗?”
“不光是被打,还要挨饿,还要在身上拴很重的铁链子,在山洞里来回走,手腕脚腕都磨得能看见骨头!”有一个有经验的孩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离炎摸了摸那孩子脑袋,“对,只要我们听话,不哭不闹,他们就会把我们放出去了。孩子们,只有我们被放出牢房,才有机会跑回家啊。”
“知道了,我们不能哭,要听话!”
“对!”
有脚步声和说话声自外间传来。
牢房里众人于是赶紧闭紧了嘴巴,全神戒备的看着洞口。
两个看守和着一个蒙面的女人走进来。
那蒙面之人肩上扛着一个麻袋,对着洞里面东张西望。
一看守不耐道:“扔这里就行了。我说张老婆子,你都来了几回了,干嘛还蒙着面啊?又不是长得国色天香。”
那蒙面人粗噶的笑了两声,回道:“妹子啊,老生干的是个缺德的事情啊,能捞得到这些货,那还不是凭着张熟脸拐来骗来的。若是让熟人瞧见了我,我心中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遮一遮面,就当自己撒也没干过。”
“嘁,你这叫做自欺欺人!”
“哎---,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吧,世上这种人难道还少了吗?总之,我心里好受那可是真的。回去还得笑脸相对他们那些爹娘叔伯呢,陪几把眼泪也是必须的。过段时间,老婆子又要换地方住了。虽说老生谨慎得很,但是夜路走多了,难保不会摔一跤。”
“行了行了,莫要再啰里啰嗦了,张老婆子,扔这里就赶紧走吧。”
“好咧!”
两看守见人走远了,便将麻袋打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昏睡在袋子里面。
一人伸手摸了摸男孩儿的脸蛋儿,淫-笑道:“这个长得很滑嫩。看样子是个小富人家的,看这穿着就知道。”
“那女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听说她现在混进富户做了帮佣。喂,张老婆子真姓张吗?”
“不知道,刘管事她们都这么叫。不过,看她那见不得人的德性,估计在外头的身份五花八门吧。哎,别去管她了。你听说了吗?戚府出事了,不知道我们这里会不会有事。”
离炎听到这话,心中隐隐升起一线希望。
另一人立即嗤笑了一声,瞬间打破了离炎的美梦。那人说:“戚府哪一年不吃上一两个官司的?放心,过几天戚大娘就会被放出来了。她要今年还不吃上几天牢饭,我都要奇怪了。”
“也是,戚干娘就是有这本事。”
“自然,人家搭上的官老爷可比那万花楼的强多了。就算手上有命桉,也照样能出得牢笼来。”
两人将小男孩儿扔到一个单间,人就转悠到了离炎这个牢房来。
两人指指点点,“拖一个出来玩玩。”
“可以,找个长相差点的,玩了就玩了,没人会在意。不然,长得好的被糟蹋了,会被刘管事责骂,还要扣工钱。”
“刘管事她?哼,还是在李管事手下干活的好。这姓刘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姐妹们都在说,刘管事每晚都必定叫个孩子相陪呢。”
说着,两人打开牢房,就要走进来抓人。
离炎见状,她急忙将孩子们拦在身后,大叫道:“两位,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么做,会遭天谴的!”
一人道:“早跟你说过,别将她和这些孩子关一起的。”
另一人道:“那些小孩儿哭闹不止,我听着心烦,就想了这个主意。你看,有了她在,这些臭东西不是都很听她的话?不哭不闹了,我们睡觉也清静。”
“那现在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敲昏了了事。”
离炎不会武,又饿了几天了,如何对付得了那两个身强力壮的牢头?她几下就被人家打倒在地,头也被打破了。在孩子们惊恐的哭叫声中,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被拖拽了出去。很快,她人就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面对的是孩子们不信任的目光和一个被折磨得半死的小孩子。
她苦笑一声,背靠在石壁上,默默的流下了很多年都不曾流下的泪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日都会上演这一幕,离炎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恶痛绝。孩子们越来越沉默麻木,她也开始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小时候当乞丐,那个时候为了活下去,她是多么的彪悍,被人打得再厉害,最后依然能抢到填饱肚子的食物。那时她觉得,活下去,只要拳头好使就成。
噩梦醒了后,离炎就开始想自己之前干的那些事,打砸妓院纯粹只是因为个人想法。看见了这些苦难的人群,她才晓得自己白担了个皇女的身份。若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她一定要好生利用自己的身份,为这些不幸的孩子做一点事。
因为受了伤,离炎开始发高烧,人也有些迷迷煳煳。
当再次有人闯进石洞时,离炎瘫坐在地上,她背靠石壁,强撑着最后的清醒意识,双拳紧握,戒备的看着来人。
那人黑衣蒙面,身材修长。
一进洞,他四下急切的搜寻,看见离炎时,他双眼一亮,立即奔过来。
孩子们立即本能的围在离炎身边,将她的衣服和手臂紧紧抓住,瑟瑟发抖。
虽然知道于事无补,离炎依然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她像个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将孩子们护在身后,又对着那蒙面人双手乱舞,不断的大叫大嚷:“滚开!快滚开!”
那人一怔,立即抛掉手中滴血的剑,再一把扯下面巾,惊痛的喊了一声:“小乖乖!”
离炎一听这声喊,迷乱的神智恢复过来。
看清楚来人,她顿时扑进那人怀里,紧紧抱住,嚎啕大哭:“大变态,大变态,我怕,我怕……”
“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颜烟同样紧紧的回抱住离炎,心痛难当。
没有想到,她这次竟然吃了这么多苦,她对他说害怕。
又有人冲了进来,“小离……”
看清楚洞中情况,他改了口,“皇后……”
洞中的两人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喊声,只相互紧紧抱着。
女人处于惊惧之中,只一味哭得快要断气。
男的轻言细语,温柔安抚。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女……
“小乖乖,不哭了,好不好?没事儿了,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事的。走,我们出去,别怕,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
“大变态,我,我腿软,走不动。”
“那我抱你?”
“你抱得动吗?”
“抱得动,你现在都瘦了好多了,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了。”
“你以前也抱过我吗?”
“咳咳,皇后,外面,……”林显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两人。
离炎一怔,越过颜烟的身子,看到了牢房外不远处的那说话之人。
她轻轻挣扎,欲要离开颜烟的怀抱,同时口中僵硬的喊了声,“先生……”
林显彷似之前的一切都没有看见过似的,他对颜烟略一低头,拖长了声音犹豫道:“嗯---,外面有五百将士,……正等着皇后与大皇女出去。”
颜烟还揽着离炎的腰,作势要抱她。
离炎推他,他反而揽得更紧了。
林显依然当作彷似没有看见这一幕。
他走过来,慈爱的摸了摸离炎的头,轻声道:“没事就好了,先生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你一定找我都找疯了吧?”
“可不是?你不来上课,也不请个假。”
“你明知我……”
“我明知你憨傻易受骗。”
颜烟插话道:“有五百将士看着么?那便不抱,我背你出去。”
说着,他不由分说的蹲下身子,将离炎背在了背上,往洞外走去。
离炎尴尬,索性将脸埋在颜烟的背上。
颜烟背着离炎走出洞口,黑莲一脸惊喜的冲上前来,喊了一声:“大皇女!”
离炎趴在颜烟背上,勉强对黑莲笑了一笑,“唔,见到你真高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很好,别担心。”
几天不见,她的脸色很不好看,都瘦削了好多。
黑莲见此,双手慢慢紧握拳。
洞中又有人走出来,是林显。
林显看着前面那对父女蹒跚的脚步,默然不语。
黑莲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将军……”
林显看他一眼,直接问道:“嗯,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
“我,我……我当时想的是,皇女跟大将军私下牵扯过多不好,皇上最忌讳结党营私了。我也不敢私自调动骁骑卫,就想着这事儿与九门提督巴得上边。所以,我就想了其他的门路。”
“哪里知道,夜琴带着人找上门去的时候,她们动作快,先一步将她弄出了城去,才导致搜寻难度加大,多耽搁了两天……”
林显疲惫的一摆手,“下次别再犯了,莫要以我为首,她才是我们要效忠的人。”
“……是。”
******
离炎活着被救出去,李玉再难逃活路。从桉子的主审官,变成了阶下囚。
九门提督夜琴作为苦主,状告刑部左侍郎李玉长期以来收受私娼贿赂,为他们遮风挡雨不说,还意图为戚府老鸨戚娥隐瞒累累罪行;同时,再次尸检结果显示,夜百合体内有催人*的大量药物残留,明显是人为而非出自本能。更为重要的是,李玉协同作桉,欲将证人大皇女离炎杀人灭口。
除夜百合之事离炎没有发表意见外,戚娥和李玉的其余罪行,离炎均站出来指认作证。
并且,山洞里的十来个被拐来的孩子,这次一并解救了出来,他们纷纷证实自己是被人拐来的,还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另外,在山下的山庄里同样尚有正在调-教的数十孩子,此次均被一次性救了出来。
人证物证聚在,且戚娥那项营生暴露出来后的全貌颇为惊人,李玉和戚娥再也脱不了干系。
夜琴和李玉同为离月王珺一系的人,可是这次的事情却牵扯到了九门提督爱女的命。离月只好舍弃李玉,站到了手握重兵的九门提督一边。
离清很开心见到离月内部的人不睦,她适时加把火,声称李玉为了私仇,意欲除掉大皇女离炎,如此蔑视皇族的行为不能饶恕。她奏请皇帝将李玉处以极刑,同时还应该整顿刑部,免得还有类似朝臣知法犯法,干不法勾当。
离清打定的注意是,令离月在刑部的布置元气大伤,如此,她才好趁机安插人手进刑部。
林显则难得少见的出列来,说大皇女离炎这段时间以身犯险,孤身一人深入虎穴,只为了探查私娼所犯的伤天害理的诸多罪行,如今几十个孩子能被解救出来全赖她的功劳。这事情有目共睹,百姓们交口称赞,该当嘉奖。
周笙等年轻官员以及离清的人纷纷附和。
于是,当场离炎就接了李玉的班,被皇帝任命为正四品的刑部左侍郎。
同时,因为九门提督的爱女死于私娼寓所,皇帝下定决心全面整顿私娼业,这事情自然是交给了曾深入虎穴过的新科刑部左侍郎离炎去做。
朝中一片赞誉之声,众人纷纷前来向大皇女离炎道贺。
离炎心道:没有想到,我误打误撞,无意之中竟成了扫黄打-黑的英雄!
因着情况她已经摸得很熟悉了,加上见识到了那些孩子的遭遇,所以,皇帝交办打击私娼的事情,离炎干得热火朝天。
长安城里的私娼业,类似戚娥那种实在没法饶恕的,便被一锅端了后,主犯关进大牢,或刺配流边,或问罪处斩;情况稍好点的,那就正正当当的拿营业执照开门营业;没有条件做大做强的娼寮,解散打手和妓子,安排好这些人的去处……
离炎的效率很高,这个新年快要到来前,她圆满完成了任务。
离炎办的这件事情令京城老百姓拍手称快,她的好名声迅速盖过了之前打砸闯出的恶霸强盗之名。
另外,任务完成后,离炎又得到了皇帝的大力褒奖,那便是她被封王了。离炎被封为秦王,年后即可出宫去开府建衙。
******
过年之前,还有一件喜事发生,那便是离炎要及笄了。
原本,她及笄这件事情是件万众瞩目的事情,结果后来她苏醒,又迅速丢了太女之位,所以到得现在,她这位大皇女及笄这事儿根本就没有在金銮殿上掀起过一朵小水花了。
当然,离炎觉得过生日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开心就得了。
离炎及笄之日前三天,帝后的赏赐就已经送过来了。尔后,陆续就有各宫各殿,交好的与不交好的,贵人们纷纷都给掌乾宫送来了贺礼。此外,还有朝中的王公大臣们,自然也都有贺礼送进掌乾宫。
令人不解的是,有一位贵人也向掌乾宫送来了礼物。
“这个,……礼单上写的是晴翠宫的童婉仪。”碧落讶道。
晴翠宫?童婉仪?
不就是那个叫童颜的男人么?曾经离炎和碧落画过的春宫图中的男主角。
那人同时也是兵部尚书沉心的表哥。
离炎和碧落面面相觑。
沉心应该暗地里给童颜传递过消息了,他再送礼物过来,真是有膈应这两人的。
“咦?这位童婉仪出手还真是阔绰,珊瑚树一棵、千年人参一对、玉如意一柄,啧啧啧,以后咱们哪有钱还礼去?”黄泉却开心的砸吧着嘴巴说道,完全没有一丁点儿以后无钱还礼回去的苦恼。
离炎有些疑惑,“我现在都不是皇太女了,他为何要向我示好?”
“也许不是示好呢?”碧落说。
“不是示好?天,难道他是在示威?他送这礼物来,会不是是他在提醒我们,前尘旧事他都已知晓,他会择机报复回来?”
黄泉将离炎和碧落两人看来看去,“你们在说什么?”随即,他警觉心起,皱眉质问道:“臭肥婆,你认识那个男的?”
离炎和碧落同时对他翻了个白眼。
离炎见碧落也翻白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碧落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做了这个幼稚的动作,暗自懊恼,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离炎怕自己生日那天,要应付的外人多,届时会有心无力,招待不周,因此她提前一天,将在宫中结识的一众小伙伴们先行请了过来,在她的掌乾宫里欢聚一堂,共庆她长大成人。
这些小伙伴们坐到了一堆儿一看,哟,这不是御膳房的吗?呀,那是太医院的苏太医呢;咦,侍卫队长也来了呀……
原来大家都是大皇女的人啊,明白了,明白了……
今晚离炎很是高兴。
这是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第一次过生日,而且听说在这个世界里,及笄意味着长大成人,以后便可婚娶了。
她想起她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那时她已二十四岁。在那个世界里,二十四岁那可已经是个晚婚晚育的年龄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她却才成年,只十六岁而已啊。她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离炎只觉这事情有趣得很,加上殿里面坐着的一班人都是她在这里结识的朋友,对她都很好,她心情跟着也很好。一高兴,在席上她的话就很多,酒也喝了不少,惹得黄泉在她身边不住给她使眼色,可她早已忘乎所以。
吃吃喝喝中,除不断给小伙伴们劝酒之外,她自己还在很豪爽的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面灌。
无奈之下,黄泉只得将酒壶不动声色的拿了过来,假意伺候席上诸人,实际上是为了一方面可以控制倒酒的速度,一方面还可以控制给离炎倒的酒量。若给她自己拿着酒壶,她铁定是直接抱着酒壶满场转了。
这边厢,碧落坐在离炎身边,一边不时为她夹菜,一边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就看离炎一眼。初时离炎尚比较清醒,碧落一提示,她便自动自发的吃吃碗里堆了老高的菜。
后来离炎越喝越多,渐渐就喝大发了。
碧落无可奈何,就端起离炎的酒杯,开始替离炎招呼众人,由此给她挡了不少的酒。
离炎迷蒙着一双眼,看着碧落为她与那些人周旋,为她喝酒,又为她挡酒,她不禁想,这人是仙人下凡了啊,做起这种觥筹交错的应酬之事来竟是如此的得心应手,原来仙人也是要应酬的说。
酒至半酣处,一些小伙伴瞧着围着离炎身边转的那两位,相视一笑,趁着众人都高兴,便开起了玩笑来。
你听听,那赵钱孙在说撒?
她说:“哎哟喂,大家快瞧瞧碧落公子对大皇女多心疼哦,大皇女的酒都快进他一个人肚子里了。我说大皇女啊,赶紧着将碧落公子娶进屋去可劲儿的疼。我们从今儿起可就开始盼着喝你俩的喜酒了哦。”
曹延华却说道:“瞧你说的,你怎么就知道大皇女没有可劲儿的疼碧落公子呢?她疼人的时候是能让你我随便看见的吗?”
众人听了,便意味深长的大笑起来。
赵钱孙又说:“我看碧落公子和黄泉公子,一个如空谷幽兰,一个如雨后海棠,一看一个美。大皇女届时不如将两位美人一同娶了,来个双喜临门啊,也可省了我等一份贺礼。”
“小的们月钱少,可经不起大皇女您一次两次的折腾咱们。您若要折腾啊,那就只管去折腾……啊,碧落公子,小的在此先行向您谢过了。”
说着,她煞有介事的向碧落躬身作揖,“感谢您代我们受过,承受大皇女的折腾。”
席上诸人听了赵钱孙那饱含深意的话,纷纷“噗呲”一笑。
御膳房几位更是一边笑一边附和,很是赞同赵钱孙出的好主意。
连那平日里看着很是严肃,又不苟言笑的苏太医苏沐,这个时候也插了一句嘴,很是贴心的说道:“大皇女,你若有需要,我这随时都备有上好的滋补药材,你尽可安心的享那齐人之福去。”
而离炎那可爱的弟弟离若同学,则是先将碧落看一眼,又将黄泉看一眼,看来看去,只觉得这两人做他的姐夫,他都很是满意。
于是,离若便端起个酒杯要去敬那未来的姐夫们。
只是他还未起身,口中才刚刚说了句“小弟敬姐夫一杯”,便已惹得黄泉如猫被咬到了尾巴似的,直接找了个借口尿遁了,然后迅速的逃出了正殿。
众人瞧着黄泉落荒而逃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喝得醉意醺醺的离炎耳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娶夫、姐夫,还有那什么齐福之事,她迷迷煳煳之中觉得这应该是很喜庆的事情,不然你看他们怎么一个二个都笑得合不拢嘴呢?还有人面红耳赤的。
于是,离炎便也跟着呵呵呵的傻乐起来。她还拍着手,一个劲儿傻傻的起哄叫道:“好啊,好啊……”
离炎这情状,又逗得席上众人一阵开怀大笑。
众人如是这般开怀畅饮,慢慢的,夜就已经变深了,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便纷纷告辞。
主人家离炎同志早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碧落便代其劳,将一干人等一个个热情的送到掌乾宫的宫门外,又一一致谢,目送着众人渐渐远去。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他这才回宫往正殿而去。
今晚他也喝了不少酒,头有些发晕,步履蹒跚缓慢,但还能找到北。
可是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他蓦然看到大殿里的一幕,便走不动了。
大殿里面,此刻已是一灯如豆,桌子上一片狼藉,离炎趴在桌上依旧醉得不醒人事。
而他的弟弟,黄泉,正拿了一件衣衫轻轻的盖在那个女人身上。然后,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昏黄的大殿里面,黄泉看着熟睡中的离炎,他痴痴的看着她,而殿外的碧落也痴痴的看着他们。
良久,黄泉的手轻轻抚摸上了她的脸庞,一点一点的,他的手指仔细的描摹着那女人的眉眼,翘鼻,红唇……
碧落忍不住滑动了一下喉结。
黄泉那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像是很怕惊醒了一只懒猫。而他的眼神又是那样的深情,像是要将桌上睡着的那个人溺毙其中!
碧落甚至看见了弟弟在笑,他笑得那么温柔,笑得那么幸福,笑得那么……深情。这笑很刺眼,刺眼得他不忍再看,久久站在殿外而不知该去往何处。
他觉得他不该进去打扰他们,可是这地盘是自己的,他们怎么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样?!
这么一想,他就变作了一个理直气壮的人,大步走进殿中,如愿吓得正在出神的黄泉惊慌失措。
碧落冷眼看着弟弟神情慌张的站起身来,口中如以往那般肥婆肥婆的嗫嚅喊着,又听他小声唠唠叨叨、骂骂咧咧的责怪着那肥婆只晓得酗酒睡觉,连客人也不招呼云云。
碧落只觉今晚的酒实在是喝得太多了点,他需要好生睡上一觉。
也许明日醒来,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什么都没有看见过,一切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