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没有进入那座名为考尔特城的安全区的格雷在高墙外绕了一个大圈子，期间为了赶时间还不得已用了多次不知是变异还是进化了的埃癸斯，好歹是只用了一个白天就绕过了这座规模不小的安全区。不过有失必有得，现在的格雷对于那种比之前要难以控制许多倍的苍蓝色光焰掌握的倒是越发熟稔了。
月至中天，特意绕开大路的格雷还在丘陵之间择路而行，虽然此间地形复杂，但好在越靠近大陆腹地植被就越发稀疏，不至于因为杂树遮眼而迷失了方向。格雷登顶一座小山包，靠着一棵枝干孱弱的小树，取出身后小包裹里卷成筒状的电纸地图摊开，粗略地确认了一下方向。其实此时正是深夜，四下望去皆是黑压压的夜色，哪里能看清什么东西，整片丘陵中唯一算的上光源的也就是格雷手里正散发着一些可怜冷光的地图了。这是除了那些散钱之外唯一被格雷从监理局“拐带”出来的东西，是很符合局里技术部口味的实用性高科技产品，格雷手里这一件，是嘉丽随手送给他的。
本来格雷还在纠结，这东西虽然只是地图，可不管怎么样也是带有定位功能的电子设备，恐怕局里很容易就能通过这薄薄一张像纸制一样的地图追踪到自己。所以若不是到了没路可走没标识可依的地方他连动都没敢动这东西，只有寥寥几次开机也是扫一眼方向坐标就匆匆关上。可是局里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认为是其他同僚的机动力不如自己，所以才稍稍放下心来。
格雷靠着树坐在地上，把地图熄灭，周围又彻底成了一片漆黑，偶尔还听的见远处一两声虚灭的嚎叫。外面的世界当然不会安全，格雷不敢睡死，简单喝了点清水啃了几口干硬无味的压缩饼干，就靠着背后硌人的树干静心休息了起来，毕竟他也不是铁人。
按时间来算，以格雷的速度要到达那个坐标点还要至少三天的路程，这还是荒野无人他可以放开手脚动用异能力的情况下。不过出乎格雷意料的是用埃癸斯代步竟然要比走路来的省力一些，这倒是闻所未闻。因为众所周知，世界上已经被开发的异能力虽然效用五花八门，可不论如何也都是以使用者的体能为基础而施展，所以猎灾队队员的评定和训练都是以体能为优先指标，能穿上那身黑色制服的不管有没有异能力在身都是能单凭身体素质就足以甩开那些安全区军队士兵好几条街的战士，这也是猎灾队强大的理由之一。可是不耗费体力反而能省力的异能力，有谁听说过？说出来谁信？
可能这也是格雷的档案上异能力信息一栏始终一片空白的原因。埃癸斯既没有支配种能力繁复多变的使用特点，也没有像是转化种和强化种异能者那样明显的身体变化，而且经过格雷这两天的反复试验，那种苍蓝色光焰也不能用来当做火种，总是离体便散去，显然也不是那种极为稀有的能控制自然力量的元素种。所以格雷总是放不下心，不只是因为那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复杂密集的花纹，还有他总是摸不清自己体内埃癸斯的脾气的原因。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格雷在半梦半醒之间安坐到了拂晓时分，没有引来游窜的虚灭当真是运气好到了极点。他驱散睡意起身舒展着四肢，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种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似乎更适合他一些，那身轻适结实的黑色制服，穿在身上还是感觉太重了一些。
可是格雷没有多想些什么，当初也是复仇执念驱使着他稀里糊涂的加入了监理局，后来又稀里糊涂的进入了猎灾队，格雷感觉自己没什么可抱怨的。既来之则安之，他一直是这种性子。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注定无法安稳。他理了理苍蓝色的乱发，不去看天光初明的方向，转身走向了西方垂死挣扎的夜色当中。
……
一片黑暗中，年轻的神父推开木门走出自己那间简陋的居所，沿着被楼宇环绕的广场边缘独自前行。
圆形广场很大，场中更是空无一物，所以即使夜色还浓，即使四周被高楼围起显得其中人物如同身在深井，年轻神父依旧走得轻车熟路。他微微低着头，纵使四下无人也是一副谦卑和气的样子，全然不像是这座围城当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不像是一个被赐予了“加百列”这个崇高代号的凡人。
这座围城中所有的神职人员都相信，在那个威严的老人之后，这个比他们大多数人都要年轻的神父必然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大主教。
可是年轻神父总是那么一副闲淡和气的样子，除了在那位老人面前会表现出额外的敬畏之外，就算是对城里连神职人员都算不上的民工也是笑脸相迎。所以这里没有人愿意去面对大主教的不怒自威，却都乐意与这个手中权柄同样显赫的年轻人聊天探讨。而且他们知道，就连大主教也是只会在这个学生面前有一丝和蔼笑意，就算是对那另外十一个不在城中却享有盛名的部下也是一副铁面威严。
年轻神父步子很快，落脚无声。时间还早，负责清洁的民工还没开始工作，城里最勤勉虔诚的神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起床祷告，所以年轻神父一人独行，很快就来到了围城的另一端，一座巨大的石门之下。他没有敲门，因为那扇门就算用炮弹也轰不响，他只是伸出手转动了门柱后一个不起眼的开关，当转到某个角度时，石门就悄然滑开，等到把年轻神父吞入腹中便复又关紧了。
等到半个小时后，才有第一个民工打着哈欠出现在广场上，心不在焉地开始清扫那洁净如新洗的地面。
年轻神父沿着门后漫长的玄武岩台阶拾阶而下，廊道里没有一盏灯火，但他的步伐稳定而轻快，如果仔细去听，他每一步的间隔都分秒不差，韵律和谐。
这条长阶他走过太多太多次了，从年幼时进入这座围城后他几乎无一日不在这上面来回数次。而长阶尽头那间屋子里的那个从来不睡眠的老人也是永远在那里等着他，那位统治当今世界所有敬神者势力的大主教啊。
终于，他来到了门前，依旧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那扇从不落锁的木门。
“老师。”
“加百列，我的学生，准备好把这座城市握在手中了吗？”
“我将谨遵大主教的指引！”
……
马克开着车，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心情不错。
几个月前在考尔特，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从一场重感冒手里救回了两岁半女儿苏玛的命。孩子保住了就是天大的幸运，这世道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如登天。至于再一次一穷二白，作为一家四口之主的他却不太心疼——嗨，流浪成了习惯，穷点儿怎么了？
人在壮年的马克知足，只要狗日的天灾落不到自己头上，只要一家四口平安，他开着那辆破车，哪里都去得。
所以当车头被四只虚灭拦住去路时，他格外绝望。
狗日的天灾！
他打着方向盘，但这辆破车怎么可能比那些凶兽敏捷？一瞬间一只巨爪就碎窗而入，捏住了他的脖子，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
马克闭上眼，认命，去天堂去地狱的路上有亲人作伴，他知足。
但他等了半天，那只虚灭也没有下口。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看见捏着自己脖子的虚灭已经没了脑袋，吓得一屁股栽回了驾驶座里，后排，他的妻子儿女，也是跟他一样的光景。
惊恐，庆幸。
马克这才看清楚自己车前站了一个不怎么高大的年轻人，一头苍蓝色头发蓬乱而怪异。他身上的罩袍表面灰尘和黑色血液混杂不堪，带着奇怪盔甲的左臂还握着一只不知何时砍下的虚灭手臂。
年轻人回过头，又吓了马克一跳，那半张脸上画的是啥？纹身？年轻人隔着玻璃看着马克惊恐扭曲的表情，和煦一笑说：
“路太远了，您捎我一段行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