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个丫头片子，才学了点皮毛，就敢来丢人现眼！”本初转头问黑男爵：“这台子上真没死过人？”
“有好几个管理员盯着，不会真正死人的。”
本初点了点头，忽然站起来，喊了一声：“别胡思乱想，要打架就好好打！输无所谓，可要是输的窝囊，就别再来见我！”
本初这一嗓子没被喧嚣淹没，大半个拳场都听得见，好多人都转过头来，看是哪个二百五在这儿乱叫。
李茉莉那儿却像是一颗大补丸下肚，效果立竿见影，脑子也立马好使了。她已经陷在夹击中，却猛地舍了防御，拼命向那拳手攻击。一时间挨了几下重的，却也把那拳手打的手忙脚乱。北条义郎见状，也是当机立断，与李茉莉合攻拳手，而且出手之狠辣显然升了一个档次，倒像是决心要先把那拳手除掉。
如此一来，合击之势瓦解，场上风向一变再变，陷入混战之中。
“男爵阁下，你请我来不单单是看个拳赛吧？现在前戏也差不多了，不如找个清静地方，聊聊有营养的内容？”本初忽的对黑男爵说道。
后者不由一愣：“你不想看到结果吗？”
“小孩子打架，何必那么认真。”
黑男爵扬起了眉毛，眼神中终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就像是褪去了一层伪装色的蜥蜴，重新以冷酷的姿态示人。这又是本初不曾见过的另一面，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真实的一面。
他们乘坐另一部电梯，来到地下拳场的上一层。有十米厚的岩石阻挡，拳场仿佛能掀开地表的喧闹，这里一点也听不到。
黑男爵带他进入一座小型实验室，虽然只有一排小型阵列主机、一个数字加工机床和一个操作台，却让本初有种重回文明的感觉。甚至太阳穴上都传来几不可察的电流扰动，那是伊莎贝拉兴奋的欢呼。
“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交易吗？我采购了500颗670型芯片。”
本初点头，这笔交易是14个月前他亲自和黑男爵谈的，那时“未觉科技”锋芒已露，正是传统认证厂商拼死打压他的时候。这笔订单量不大，远称不上是雪中送炭，但足见诚意。
棚户北区到留京市区，一共有四道关口，普通游民不允许越雷池一步。
想要过关，一般有两个方法：第一，像李亨利那样，给女儿向政府申请一个合法的居民身份，和一个准迁证。除了履历清白能证明对社会有用之外，最重要的，还得掏一笔李亨利这种人可能一辈子都攒不够的钱。然后，人可以拿着准迁证通关，在紧邻关口的核准中心植入身份芯片，从此改头换面，成为没有特殊申请永远不能再踏足棚户区一步的城里人；第二条就简单很多，首先你得有合法的身份芯片，然后还有上一条合法的、未核销的进入棚户区的通行记录，那么关口人员会欢迎你回家。
目前大概有9种合法的通行身份芯片，一种是军籍身份，军总和各地军部派发；一种是行政身份，代表在联合政府内工作；其他7种是按区域划定，每一种都在各个城市之间的认证网络中共享数据。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市场，终端芯片、安防设备、验证系统、独立网络设备、安全管理、运营维护，每一个都是至少千亿级别的市场，每一次系统升级都让多家巨头争的头破血流。
可真正暴利的市场，却是它的反面——反认证领域。
这里面涉及到芯片伪造到系统端信息篡改等一系列操作，之前有无数公司铤而走险，有的煊赫一时，有的功败垂成，真正能存活下来的无不拥有内外勾结的关系。
“未觉科技”是真正用科技手段，在这个灰色地带站稳脚跟的公司。研发的“终端逆向写入”技术，伪造的芯片可以反向寻址，突破安全封锁，在多处节点服务器写入信息。当然，这只限于未觉科技内部少数人知悉，这个领域可是军政两界的眼中钉，没有哪个玩家敢大摇大摆的宣扬自己。彼此间甚至不一定知道谁才是竞争对手，出货渠道也无不是一条条隐秘的暗线。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反认证产品的最大买家也恰恰来自军政两界。
黑男爵提起这茬儿，应该是又有什么需求了——本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当时你提供了调试方法，能适用不同场景，还能擦除表层软件反复使用。本来一直用的都不错，不过自从众妙事件爆发以来，关口检查严了几倍。还不时安插进独立于系统之外的检查流程，我这边连续损失了近二十人，根本不敢再派人过关了。我听说，市政近期还准备升级系统，要是真的，那我这边的压力就更大了。更不幸的是，我还得要更高的权限。”
这里的设施在本初眼里只能用“寒酸”形容，勉强可以处理些浅层次的调试工作。本初一边用审视的眼光打量各类设备，一边问他：“当初给你的售后服务专线，联系过吗？”
“这——那条线已经被停用了。”
当初本初亲自出面跟黑男爵做成订单，也是因为在此之前两人就认识，后者那时并不知道未觉科技的存在，也完全不知道这批芯片的生产方是谁。
本初停顿了一下，直接问道：“在外面，有什么关于我的消息吗？”
“我……听到过一些事，整体上波澜不惊。众妙事件的余波至今仍未平息，社会舆论几次反转。不过一个月前市政和军部发布联合声明后，事件算是定调了——被认定成众妙内部的一次恶性分裂事件。市政公布了一张通缉者名单，排在三甲的人分别是容羽臣，容小真和你。内陆的开明市，南海的甲州市，随后宣布承认这张通缉令。”
本初冷笑连连：“能跟这两位并列，与有荣焉。”
“说明你的价值很大。”
本初摇摇头，然后说：“我看了这儿的设备，实话实说，相当老旧，能使用到什么程度，我还得上手试试才能知道。你说的独立系统也需要进一步调查，看看是什么路数，这类流行的策略我知道十几个。再有，你最好把所有需求一次解释清楚，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能量有限，条件更有限。所以什么能做到什么做不到，最好开始就沟通清楚，免得中途再出幺蛾子，大家都浪费感情。”
“这么说，你接单了？”
“你得学会聆听，老哥。需求都不明确，我接什么？随随便便就答应你，你敢信吗？”
“我不是想隐瞒什么，只是想一步步来，不想你一开始就有太大压力。”黑男爵从怀里抽出一个雪茄盒，给本初递过去一支，“这种时候能遇到你，是冥冥中的指引，既然一切皆是主的安排，我相信你最终一定能完成我的请求。”
忽然谈起信仰的教徒点燃雪茄，开始吞云吐雾，“我这次的诉求，是获得进入怀仁区的权限。”
本初冷冷的说：“你没发疯吧？”
怀仁区是军部所在地，使用完全独立的鉴权系统，安全防护等级比城区高出不止一个量级。
“我知道这很难，可如果还有谁能黑进军部的系统，我相信就只有你了。”
“你别忘了，芯片可不是我一个人造出来的，那是一整个顶尖团队在支持我！”
本初也点上雪茄，享受这久违的味道。这支雪茄只能算中等品质，烟气穿过肺部时留下一阵阵辛辣的感觉。抽上几口之后，却让人迷恋，剑走偏锋的触感，仿佛为黑白世界平添一道色彩。
他一向不过问客人的使用意图，这是灰色地带的交易准则。但他又不能不想深一层：军部作为名义上地球唯一的合法暴力机构，拥有无与伦比的震慑力，任何挑衅行为都可能遭遇猛烈的报复。在动荡尚未平复的此刻，黑男爵为什么要打怀仁区的主意？500枚芯片有多少会留作此用？谁会佩戴这些芯片，那些通过拳赛选拔的优胜者吗？
“你应该知道，这是风险性极高的事情，很可能在前期接触系统的时候就暴露了。我一个人没法完成，我不能冒这个风险。”本初准备拒绝他。
“我这儿竭尽所能，搜罗到六位认证方面的人才，他们可以全力协助你，如果出现问题也会由他们掩护你，防止你暴露。你担心有技术泄密的话，我甚至可以在事后，对他们进行短期记忆擦除。”
又是一项来自灰色地带的技术，这种完全没有安全保障的玩意儿，有不小的概率把人擦成一个白痴。
“让我们抽完这根烟再说吧，让我想想。对了，你也想想，能提供什么样的酬劳。”
两个男人各自看着房间的一角，在幽暗的房间里侧身而立，恣意的吞云吐雾。
黑男爵按掉烟蒂之后，说道：“按照教团目前能调动的资源，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我得去上个厕所，你等等我，再好好想想。”
本初耸耸肩，继续吞云吐雾。
大约五分钟后，没等黑男爵出来，却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进来！”本初说道。
一名拳场侍者气喘吁吁的走进来，甚至没发现黑男爵不在屋里，满脸慌张的说：“牧者大人，拳场出事了！有人、有人杀了北条义郎！”
恰巧黑男爵推开了厕所的门，一只手还摸着自己的肚子，他直接把侍者的话当成胡说八道——
“不可能！那三个人联手都杀不了他！”铁帮在北区的能量不次于教团，如果北条真死在这里，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不……不是选手！有人在场外开枪，把他的上身轰出了一个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