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鸢咋舌道：“那也不能证明丽妃就一定与此事有关。”
“我是那么武断的人吗？”苏梦羲冷笑了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开始我也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好端端地她要把自己宫里的人调去东宫，所以就私下派人查了查。可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
“什么？”宁鸢忙追问，她知道苏梦羲若这样问，定时发现了什么秘密。
苏梦羲压低了嗓音道：“那个小太监确实是染了病送去十萃阁，却不是不治而亡。我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了知情人，那人如今已经被送出宫外，他说，小太监临死的样子分明中了毒，绝非疫症。”
宁鸢大惊：“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对他杀人灭口？”
“不错，”苏梦羲点头道：“这事情再清楚不过，大概是怕他泄露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有人不愿他活着。你想，他一个秀坤宫的小小太监，能和谁结下深仇大恨？那么一个连名字都不被人知道的太监，除了是替主子做了见不得光的勾当而被灭口，还有什么可能？”
宁鸢知她说得有理，脑仁儿突突地直跳。眼下这事情看来，像是丽妃刻意让他去东宫侍奉太子，然后不晓得使了什么手段让太子染上了时疫。之后这个太监也不慎染病，丽妃为了一了百了，索性毒死了他，从此死无对证，她也就安全了。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芙儿与那赵青舟的事儿？”苏梦羲又道：“你想想，这两件事的处理手段如出一辙，当年我们想要去查赵青舟，结果就发现他服毒自尽了，一样是死无对证。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去怀疑此事与丽妃有关，而且就在方才，我心里原本还尚存的疑惑，也一并有了答案。”
宁鸢问道：“什么疑惑？”
“我不明白丽妃在后宫已经拥有无上的权利，为何还要对太子下手，她的目标不应该是良芳仪。刚才看见八皇子，我算是明白过来了。”
“你说她是为八皇子筹谋？”宁鸢蹙眉摇了摇头：“八皇子才不过五岁，要为他做打算，现在也实在太早了些。”
苏梦羲冷笑道：“不早了，你想想，太子已经成亲，如果将来太子妃再生下个儿子，他们那一脉不就更加稳固了？而且除了太子，丽妃还要防一个人。”
宁鸢瞬间反应过来：“昔日的荣贵妃，今日的郭美人。”
“没错。”苏梦羲深深叹了口气：“皇上的那些个儿子里面，生母位份最高的就是荣贵妃、良芳仪和丽妃，荣贵妃虽然现在被贬斥，却不知道将来哪一天皇上会不会再一时心软复了她的位份，丽妃等不起。她只能在太子根基不稳，荣贵妃又还是郭美人的时候动手，帮自己的儿子铺好路。”
宁鸢越听越觉得心惊，长长呼吸了几口气方平复下来：“若真是这样，丽妃的心思当真埋得好深。你这么一说，我甚至都要怀疑当年程才人早产一事，也可能是她所为。”
“程才人？”
“就是八皇子真正的生母。”宁鸢解释道：“那时候你还没有入宫，所以不知道。丽妃并非八皇子的亲生母亲，八皇子的生母是程才人，结果怀胎九月的时候早产，最后因为血崩而死。皇上怜悯八皇子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所以将他交给丽妃抚育，并不准宫里的人再多提这件事儿。当时我曾怀疑程才人早产是昔日的荣贵妃所为，可如今想来，说不定是丽妃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为自己做打算了。”
苏梦羲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当真看不出她是那么有心机有城府的女人，搞不好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
宁鸢又细细想了想，暗道不好：“太子薨逝已有半年，我听说前朝一直在催着皇上另立新太子。你刚才说的对，如今其他的皇子里面，只有八皇子的出身可以配得上。丽妃大概是要如愿以偿了，相信过不了多久，皇上顶不住前朝的压力，一定会另立太子的。”
苏梦羲拍案而起，恨道：“怎可让她的儿子做太子？她对芙儿做了那样的事，到现在，芙儿都没有好全。我原本告诉自己不要去恨她，毕竟有些事情是芙儿自愿的，可是太子呢？良芳仪呢？她一下子要了两条人命，日后，怎么配当太后？”
“但……除了八皇子，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苏梦羲不甘心地坐下，想了想忽而眼前一亮：“那三皇子呢？如果和八皇子相比，无论是出身还是年龄，三皇子应该都更胜一筹吧？”
宁鸢一怔：“你是说，郭美人的儿子？难道你的意思是要助她复位？”
苏梦羲苦笑了下：“我也不愿意她复位，可是如果一定要在她和丽妃之间抉择，我倒宁愿选那骄横跋扈的荣贵妃。至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明面儿上的，不会在背后偷偷给你坏果子吃，不像丽妃，当真是防不胜防。”
“可是……”宁鸢左右为难：“可是当年，我好不容易才扳倒了她。如果让她东山再起，她未必肯放过我。而且……”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晴芳当年被她活埋的仇她还没有报，如今怎么能够亲自助她复位，还让她的儿子将来继承大统？但苏梦羲的话也不无道理，丽妃的心思太重，她琢磨不透，两只狐狸若一定要选，她只能选择帮助荣贵妃。谁叫她自己不争气，生不了孩子。
“你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小才人，如今你是熙妃，又有皇上亲口赐你协理后宫之权，她想要对你下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苏梦羲分析道：“依我看，如果你向她说明缘由，并且助她再起，也许你们不能成为朋友，但至少可以成为盟友。她为人虽然刁蛮任性，可却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怎么权衡轻重。”
宁鸢咬着嘴唇仔细想了一遍，知道苏梦羲说的句句在理。如果她卖一个人情给郭氏，说不定将来她们二人可以不必为敌。何况她想要的和郭氏想要的从来都不冲突，她只想保得沈家的平安，也不可能会有儿子去和郭氏的儿子争夺什么，她们二人，也许可以共存。
“罢了，要你一时之间作出决定也不容易。”苏梦羲站起身道：“我去甘露殿看看芙儿，你自己好好想想，也可以探探皇上的口风。但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宁鸢点点头，目送她出去，轻轻伏在了桌上。她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也许她和丽妃、郭氏的目的都不冲突，但是丽妃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她身边的人。这样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留在身边，早晚有一天会化作猛虎将她也吞食掉。
她不能被吞食，她还要左右周全，在这后宫里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晚膳时分李纯果然来了，与宁鸢用完膳后，二人相拥着坐在软榻上说话，话题自然离不开李纾。照李纯说的，李纾还算是明白了过来，下午大哭一场之后，说自己不会再颓废下去。这样的结果总算是宁鸢喜闻乐见的，相信良芳仪地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想着自己早前与苏梦羲的对话，宁鸢倚在李纯怀里，终于决定探一探他的心思。荣贵妃能不能复位，一切都是李纯说了算，只要李纯说个“好”字，顶上她们说一百句。
何况，她还有个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李纯确实也想着要给荣贵妃复位，那她这个顺水人情既能送给郭氏又能送给李纯，何乐而不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