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林派掌门一把按着女孩的头压地上，诚恐诚惶的告罪道：“仙子饶命！她患了凡俗的病，得仙主特许上山医治，一时不查，让她独自跑开了，没想到竟如此对仙子无礼！小仙这便杀了她以儆效尤，求仙子开恩不要牵连宗族！”
那掌门说着，抬起掌来，风轻言愣呆看着，突然回过神那般，怒而一把将他扫飞了出去，口中呵斥道：“放开她！”
那掌门被打的满嘴是血，却爬起来就忙又跪伏地上，连连告罪求饶。
“她是你的女儿，你竟——”风轻言抱起小女孩，看她吓傻了的恐慌眼神，气的便要指责，可看那掌门跪地的害怕模样，想到他刚才唯恐牵连宗族的求饶，又知道他分明是逼不得已，斥责的话又说不下去了。
他愿带小女孩上仙山来，又岂是对她生死漠不关心？可在北王派这里，犯上就能诛灭宗族的残忍惩处压力下，他又哪里能够选择？
风轻言替小女孩派去身上的尘土，微笑着说：“你仙父刚才跟我在演戏逗你玩呢，你是不是吓到了？是吓到了吧？嘻嘻，果然吓到你了吧！不用怕，演戏玩的，刚才那一场啊，是中地陪小孩游戏的一种办法，你仙父想吓你一跳，一会再送你个小礼物让你压惊，你还不去问问他，是什么礼物？”
小女孩信以为然，缓过神来，欢喜的跑到北林派掌门面前，直问：“仙父仙父，是什么礼物？仙父送什么我都喜欢，只有大哥才收过仙父的礼物呢！”
北林派掌门仍然不敢动的跪伏在那，风轻言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的说：“好了，别让小孩子久等，治好了病，快送她回仙城吧。比起都是宗族的仙城，这仙山上太冷了。”
“小仙遵命！小仙恭送风仙子！”
风轻言没再多说，径自去远，回头看时，北林派掌门紧紧抱着他的小女孩，往药殿方向去了。
她怕北林派掌门责骂小女孩，又悄悄尾随过去，靠近了的时候，却听见北林派掌门声音严肃的在训斥小女孩道：“从今以后记住，仙强一级便不是人！你以为她们心情好的时候与你说话，就是朋友？当你以为是朋友而稍微放松的时候，她们突然一时心情不好，就说你无礼犯上，一声令下杀了你都是轻的，牵连宗族他们反倒发泄了心情！说到底，强者欢喜就拿弱者逗着寻开心，不欢喜了，就拿弱者的血宣泄情绪！相信仙人的善意，你就一定活不长！记住了没有？”
“仙父，我记住了！”小女孩信誓旦旦的答应，末了，又怯生生的问了句：“仙父给我的礼物呢？”
北林派掌门哪里准备了什么礼物？原本想呵斥小女孩，又怕她哭闹，若惊动了风轻言，说他违令犯上，那可大为不好，就随便从身上取了把短剑给她说：“这就是你的礼物，这个仙道世界里，修为力量就是保护你自己、保护宗族的一切！”
小女孩有点意外，可因为是仙父所送，仍然很高兴的抱在怀里，激动的说：“谢谢仙父！我长大了一定好好修仙，把这些欺负咱们宗族的仙人都踩在脚下替仙父出气！”
“好！仙父盼着你为宗族扬眉吐气！”北林派掌门甚是欣慰。
……
‘够了！看到了中地仙派的情形，让我看这些使低修为仙人如奴的地方，我实在呆不下去，多一天都是折磨！必须催母亲快些去北云派报仇，完了若是有空就立即去寻九音谷，若是母亲没空，我便回天玄之间！’风轻言听不下去了。
玄剑派，天剑派的地方，她以为就够黑了，可那里的弱者好歹也还愿意、也还敢相信旁人有心怀善意的时候，而眼前，北林派掌门却连人的善意都全然不敢去信。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黑暗吗？
风轻言径自去寻风母，催促她启程报仇。
风母这时却不急了，有意让她在这里多带些时间，好知道北王派这里主宰弱者的快乐，就说：“娘也着急，但还有等重要的消息回报，再等几日。你若闷了，可以在领地内随处转转，带着这个牌子，谁也不敢找你生事。”
“不用了，我在这里陪着娘，哪里也不想去。”风轻言没兴趣逛，仙山上的人心都如此可怖，仙山之外看到的，她怕是会忍不住插手，若是动了秦长老的人，反倒给她母亲生事，还不如在仙山上，眼不见为净。
只是有了这些心事，风轻言心情好不起来，夜里也没能如常安眠，一个人在山顶大殿辗转不能入眠。后来估摸风母该早忙完，就寻过去看看。
风母处理事务在北林派的掌门决事殿里，守门的看见是她，不敢拦阻，半跪在地上沉默作礼。
风轻言以为他是怕吵着风母，就径自进去。
接下来她看见的一幕，令她终身难忘！
两个男人赤着，匍匐在她母亲脚下，捧着她母亲的脚踝，行些让风轻言欲呕之事……而她母亲，仿佛习以为常了这般，径自坐那淡定的处理密件。
“娘……”风轻言喊了声，见那两个男人全然不介意她的出现，看的越发想吐，顿时捂着嘴掉头跑了出来。
片刻，风母追出来，看见风轻言脸色难看，不由笑说：“怎么？没想过我们也有翻身把男人踩在脚下当玩物的时候？你这般晚了还没有歇息，想必也是一路至今未曾碰过男人太过寂寞，无妨，里面那两个听话懂事，来，让你也体验体验滋味。”
风轻言被风母拉着手的瞬间，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那般，猛的扬手甩开，下意识的朝后猛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惊恐的注视着风母，难以置信的说：“不，不……”
风母眉头一皱，很是生气，可又强行按捺，不想惹恼了风轻言，就尽量平静的说：“跟自己的娘还要装什么？那御剑仙待你再好，你到底是依靠着他，他任意索取，你也不可能拒绝，又不是未经人事，过去总侍候他，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也把这些臭男仙踩在脚下随意凌辱么？在北王派，这些事情都理所当然的很，强者就有这等特权，今日就叫你尽情释放过去受过的屈辱！来，你不必拿他们当人看，他们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你带来快乐，不高兴就随意惩罚打骂就是，要是怕他们嘴多，玩完杀了就是！”
“……我娘音明月，她不是这样的。她心里，眼里，只有仙父和我，对北星派弟子温和的很，几乎不对他们发脾气，我记得唯一那次，是因为他们没把我看好，我摔了一跤，娘骂了人，她总说，音族总受欺凌，一直颠沛流离，仙派弟子谁也不容易，大家有缘一起，该珍惜相聚平静的可贵……”风轻言说到这里，紧咬着牙关，眸子里充盈着泪水，眼前母亲的模样，一时间都变的模糊了。
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却都说不出来，喉头哽咽着，难过的不知道如何调整情绪。
音明月？
这名字，仿佛唤醒了风母沉睡的记忆。
已经许多年，许多年都没有人喊过她的名字了……自从离开北云派跟了秦长老，她的绰号就是音族美奴。
此刻，那些曾经最幸福没满的记忆，纷纷叠叠的在她脑海里飞闪而过……音明月紧紧咬着牙关，眼眶里不觉湿润了起来。
风轻言眼里的泪，还有惶恐，音明月这时候骤然读懂了，那是拿她现在和曾经对比之下的失望，却又因为母女的关系，又不能嫌恶和鄙夷，这些交织的复杂。
音明月觉得心很是受伤，可回想北星派的时光，遥远的仿佛前世的记忆……对此她自己此刻的模样，北星派的那个她自己，一定也会如风轻言那般嫌恶这时的她。
“言儿，你不要这般伤娘的心……这些年娘怎么过的，你只知道大概，娘受的什么凌辱，你不会明白。可娘要活着，就只能忍受，这些年好不容易离开仙山，能自己做主了，唯一减轻痛苦的办法、洗刷过往屈辱的手段，不就是现在这般，把受过的折磨、苦痛全还给这些臭男仙么？你只看到娘这般，却没想过娘受的那些！难道娘就该活生生的受罪，却不能还回去了？”音明月越说越觉得委屈，旁人如何看待她不在乎，风轻言这般，却让她痛的厉害，眼里的泪也绷不住的流了下来。
风轻言听了，心里一痛，很是自责，才觉得刚才那般，狠狠伤了母亲的心，她不该这般苛刻要求，不由一把抱着音明月，道：“娘，对不起，你不要难过，我不该那般的，不该的……”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不觉心锁都打开了更多。
好一阵子，情绪平静下来了的时候，风轻言说：“娘，我该体谅你。但我觉得，熬过了那么多苦痛后，该是为了寻回最好的自己，过更好的生活。那些欺辱过娘的人，咱们都要还回去！可是，谁欺辱的就找谁！拿那些不相干的人欺辱，又如何算是雪了恨？这般错了对象的报复，那不是在报复自己么？那些欺辱过娘的人不是还逍遥快活着么？”
“你说的对，谁欺辱过我们，便该找谁的！我们明日就去北云派，就从北云派开始，把现在能找的，该还回去的，都先还了回去再说！”音明月一时也被感染，只觉得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咱们明日就去！”风轻言很高兴能跟母亲这般沟通好。
“明日就去！”
明日，就去……